“哼!”望着远处城上载歌载舞像是庆祝节日一般的情景,努尔哈赤气不打一处来。他气呼呼的回到帐中坐下,脸色阴沉的询问众将道:“你们可还有什么破敌之策?”
见半晌无人答话,他猛地一拍桌子:“我率举国之兵亲征,难道要被眼前这一座小城挡住吗?”
“父皇息怒!”代善见大家苦无良策,上前道:“我有一策,不知可不可行。”
“讲!”
“是。既然城墙难以攀爬,那我们索性把城墙毁去,而不必非要费尽心思爬上去。”
“今夜我们赶制出更多梯子,明日照常攻城,但只是佯攻。”代善见努尔哈赤和众将都专注地听着,继续说道:“我们军中还有不少‘犀牛车’,可以用来撞破城墙。待到城墙撞出了裂口,手持斧凿的士兵一拥而上,扒下城砖,凿穿城墙。到那时,城墙必垮,大事可成。”
“大哥真是妙计!”多尔衮喜道,“宁远城之坚固,在于城头的大炮厉害。如此一来,士兵们贴着城墙行事,他们的大炮就够不着了。”
皇太极则摇头道:“按此计而行,城上必定砖石齐下,我军士兵动起手来怕是没有那么轻松!”
努尔哈赤大手一挥,道:“代善的计策,甚合我意。明天就照此行事,你们下去准备吧!”
宁远城上,雪花飞舞。
袁崇焕在城墙上巡视了一个来回,所到之处,尽是将士们无比崇敬的目光。
最后,他在蒋默、杨帆和约翰身边坐下来。
三人正围着篝火大吃大嚼,看到袁崇焕到来,蒋默递给他一只烤羊腿。
“全都仰仗几位贤弟,这宁远城才保得住。”
袁崇焕喃喃道。
“袁大哥,事情还没了结呢,明天的攻势只怕会更加凶猛!”约翰说。
袁崇焕点点头,“但是,最困难的时刻我们已经挺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
宁远城头的明军士兵,精神抖擞,士气旺盛,目光中饱含着杀气。
后金军把犀牛车推到了阵前。后面则紧跟着数百手持斧凿的士兵。
所谓犀牛车,是在木车前后固定好木架,然后将削尖的巨木用绳索悬挂在木架下。这是一种用来撞破敌军城门的武器。
随着努尔哈赤一声令下,潮水般的大军再次涌了上来。
袁崇焕分明的感受到,后金军士兵的脚步不如昨天那样轻快矫健了,喊声也不如昨天那样威武雄壮了。
城头炮声隆隆,城下硝烟四起。炮弹所至,无数人被打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
然而,攻击在继续,比昨天更猛烈。
袁崇焕又在四处奔忙,指挥士兵消灭妄图冲上城头的敌人。直到有人向他报告:敌军企图刨开我们的城墙!
袁崇焕大感意外,连忙赶过去看个究竟。
他看到城下一角,数十名身强力壮的后金兵勇,正一边喊着号子,一边攒足力气向后拉起犀牛车上的巨木,放手之后,巨木以万钧之力荡了回来,重重撞在城墙之上。仅仅一下,就有十几块城砖被撞裂。
手持斧子和凿子的士兵则趁机抢到近前,把破洞扩大。一番折腾之后,城墙出现了大块的破损。
袁崇焕吃惊的发现,城墙下这样的队伍不只一支,足有数十支!
“快!用弓箭、用石头,阻止他们!”
羽箭和石块形成的暴雨劈头盖脸的倾泻而下,后金军的施工队伍一时无法靠近墙边。
后金的将领见状,忙吩咐弓弩手聚集在犀牛车附近,掩护捣毁城墙工作的顺利进行。
明军势单力薄,既要忙着阻止攀上城墙的敌人,又要袭击毁坏城墙的敌人,只感到力不从心。
袁崇焕眼睁睁地看着破洞一点点扩大、加深,却无可奈何。
杨帆、蒋默、约翰三人,分散在城头兵力最薄弱的地方,对准企图攀上城墙的敌军,不住的扣动扳机。蜂拥而至的敌军如同被收割的庄稼,纷纷倒毙。但他们也只能照顾眼前有限的一段防线,对于刨着城墙的后金士兵,他们根本无暇顾及。
“大帅,城墙眼看就要被凿穿了,怎么办?”参军吴襄焦急地问道。
袁崇焕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城头踱了无数个来回。
“派人召集城中的百姓担土上城,对了,再多担些水上来!”
“我这就去办!”吴襄说着,匆匆走下城楼。
望着城下干得热火朝天的队伍,祖大寿不禁怒火中烧。他抄起一坛子陈酿,朝着城下的犀牛车丢了过去,然后又扔下了一只火把。
犀牛车顿时燃起大火,有几名士兵躲闪不及,身上也烧了起来。
“有了!”
袁崇焕灵机一动,召集身边的士兵吩咐道:“快回军营把军士们的棉被都拿来!”
“棉被?”有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快去!”
士兵们飞奔着下了城,不一会儿,他们每人抱着几十条棉被上了城。
“用棉被包裹火药,再用绳子捆好,点燃后丢到犀牛车前面。”
袁崇焕急促地命令道。
士兵们这才恍然大悟,连忙照办。
城下,一名士兵已不知多少次扬起镐头。当他再次拿掉面前松动的城砖后,惊喜地大叫:“城墙凿穿了,我看到里面了!”
他身边的士兵听到呼喊,顿时一片欢腾。
然而,就在他们的欢呼声中,一大团棉被从天而降,一头还有火星在跳跃着。
五六名士兵好奇地凑到近前打算看个仔细。
“噗!”的一声闷响过后,数十名正在挖墙的士兵立刻被一大团明亮的火焰吞没。
四处飞散的火药使附近不少正在攀爬的士兵也着了道,他们慌忙拍打着身上的火苗,一时顾不上继续冲杀。
“快把棉被分发到各处,照此行事,不得有误!”袁崇焕命令道。
不久之后,宁远的城墙下,不断腾起一团团火焰。士兵们把大堆的木柴丢下来,宁远城外,火光熊熊,黑烟弥漫,让人望而却步。
“八旗的勇士们,城墙已经被你们凿穿了,只要再加把劲儿,城墙就蹋了,敌人的防线就完了。”代善骑在马上在战场上纵横驰骋,不住地大声呼喊。
然而,任凭他怎样呼喊,后金士兵们依然裹足不前。
这个时候继续冲杀,是真正的赴汤蹈火。
更何况,为了防止火势减小,城头还有士兵正把油从高处倾倒下来。
在炮火的逼迫下,后金士兵们退到距离城墙五里开外。待到城头的大炮偃旗息鼓后,他们一个个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把所有败退回来的士兵,都给我斩了!”
努尔哈赤怒不可遏的咆哮道。
皇太极、莽古尔泰、豪格等闻言大惊失色,纷纷在努尔哈赤面前跪倒祈求道:“父皇,万万不可!”
“临阵脱逃、畏敌如虎的懦夫,留在军中有什么用?”
“父皇不见,前有坚城大火,城头的火炮又从未平息,急切之下我军实难逾越啊。还请父皇开恩!”莽古尔泰焦急的说道。
“父皇,前方将士们已经浴血奋战一整天了,他们并不是怯战,而是筋疲力尽,无力再战。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暂且收兵,等明日他们养足了力气,再一举夺下城关吧!”皇太极说完这些话,凑到努尔哈赤近前压低声音又说:“父皇息怒。敌军顽强,不能全怪我们的将士。而且一旦处置失当,极易激起士兵们哗变,到那时就难以收拾了!”
努尔哈赤其实也并没有真的打算处置溃退下来的士兵,只是盛怒之下,一时被冲昏了头脑。他正在为自己脱口而出的旨意而懊悔不迭,听到皇太极把“败退”说成“撤退”,既为回来的将士们脱了罪,也为自己解了围,当下松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下来。
“也罢。既然如此,你们各自带兵回营。明日一早,我亲自到阵前督战,如有懈怠畏战者,我绝不姑息!”
说完,他没有回帅帐议事,而是径直回到自己就寝的营房。
“可惜,真是可惜!只差一点儿,我们就成了!”多尔衮望着被凿得破烂不堪摇摇欲坠的宁远城墙和城下渐渐熄灭的火焰扼腕叹息。
“哼!我看今天他们大概把城里能烧的东西都丢出来了吧。看他们明天还有什么伎俩能阻止我们!”豪格不服气地说。
呼啸的北风中,又纷纷扬扬的飘起了雪花。
“我们真是选错了出征的时令。”皇太极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喃喃道。
杨帆回到起居的岗楼里,一头倒在了床上。
整整一天,他只草草的吃了一顿饭。十几个小时紧张的战斗,已经把他身上最后一丝力气消耗掉了。
无边的困倦中,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一定会死在明天敌人的刀剑之下。但是他懒得撩起眼皮,懒得去想更多事情,似乎再思考任何东西,都会令他疲惫已极的神经立刻崩溃。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蒙头大睡一觉。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一阵寒风吹在身上,令他清醒了过来。
“杨大哥,袁大帅叫我过来伺候你。”赵如松拎着一只烧鸡和一坛酒走了进来。
看到喷香的烧鸡,杨帆毫不客气地抓起来大吃大嚼,同时掰下一只鸡腿扔给赵如松。
“小兵豆子,接着。”
“谢谢杨大哥!”赵如松欣喜的笑起来,他没有急于把鸡腿塞进嘴里,而是端起木盆,准备了一盆热腾腾的洗脚水端到杨帆面前。
“杨大哥洗脚吧。这也是大帅吩咐的,他说烫脚可以解乏,休息好了明天才能和鞑子接着干。”
“今天城头上打得血肉横飞,你不怕吗?”
“不怕!”赵如松说,“鞑子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是十足的坏东西!我虽然年纪小,杀不了他们,但是今天一直给你们运火药、搬石头,从没有偷懒。”
“杨大哥,我们能守住宁远么?”顿了一顿,杨如松问道。
“能!当然能!”杨帆不假思索地说,他拿起身边的镭射枪晃了晃,“你没见我今天是如何奋勇杀贼的吗?只要有我在,敌人就是有雄兵百万也休想进城!”
杨如松再次高兴的笑了起来,低下头认真的给杨帆洗脚。
“杨大哥,京城的来信你都放在床底下,足有百余封,都还没有拆封呢,你从来没有看过吗?”
杨帆这才想起,京城还有一位多愁善感的公主,再为自己牵肠挂肚。
“我洗好了,你下去休息吧。”杨帆没有回答赵如松的话,而是把他打发走了。
他再次躺在床上,却又睡不着了。
他来到边关后,每天给叶美瞳写信,却从没收到过她的一封回信。但是,他却每天都会收到寿宁公主的信。
和叶美瞳在王府分别后,杨帆就明白无误的知道,他们之间的缘分已经到了尽头。然而,他却始终无法切断心底对她的思念,没有一天不在想她。所以,每一天他都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经历过的一切记录在信笺里,送到她身边,以表明他们之间那斩不断的丝丝缕缕。
想必,寿宁公主也有着和自己同样的感觉吧。
杨帆有些奇怪自己会产生这样的念头,以前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那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可是,却是个执着无比的小丫头。
杨帆粗粗清点了一下床下的信件,有一百多封。从他踏上征程的那天开始,从来没有间断,一直持续到几天前后金军围城。
然而,她却从来没有收到自己的一封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