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瑞皱着眉,沉思了好久,终于好像下了决心。瞪了一眼安坐在堂下的冷飞云,沉声说:“那你且说说为什么这么做!”
冷飞云淡淡的笑了笑,仰起头轻声的叙说着:“孙儿呢,自从那天被爷爷和大伙儿用粟饼残渣救下了性命后,带回到这关城……虽然来的时日不多?但早已将这里当成了家!看着城中遗孀、伤兵、将士们……无衣无食,心中就很是难受,就要想些办法……如今做到这些,这其中有机缘巧合,有天意使然……还好,能让大家在这个冬天穿的暖些,吃的饱些……”
说到这,冷飞云坐直了身子,直愣愣的望着葛瑞好一阵后,认真的开口:“但机缘用完,天意使尽后呢?来年让遗孀们伤兵们继续挨饿受冻?继续让将士们吃不饱饭,穿着残破的甲衣,用着残缺的兵刃和如狼似虎的辽兵拼命么?”
葛瑞怔住了,不知该如何作答……
“是啊!过去的岁月里,不就是眼巴巴看着大家挨饿受冻么?眼看着将士们临死都吃不上一顿饱饭么?又眼巴巴期望着朝廷那少的可怜的物资能早些运到么?”葛瑞痛苦的用手使劲搓着额头……
冷飞云并没有因为他的痛苦而停下,继续说着:“来到这里后,有亲眼看到的,有听身边的人说的,但我相信这些是真实存在的……将士们用命换来的战马,被朝廷派来的人悉数收走,他们不会管,将士们再战时是否有马可骑,又如何应对……甚至将士们的死活,在他们眼里也不值一提……每次运送来的物资军饷,上面一层层盘剥贪墨……他不管你死活,不会管将士们死后他们的家人如何活,遗孀户多一个他们可又可以多贪一份遗孀钱……他们要的是我们给他守城卖命,不从就是抗命,抗命——就是杀,逃走就是逃兵,抓住就是个杀……守住了打赢了,功劳上面领了,打输了城丢了,我们这里人头落地……他们吃的油光嘴滑,将士们百姓们呢?真真的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冷飞云长长的出了口气:“面对这样的情况,爷爷们依然恪守己任,墨守成规的守了数十年的城,我知道你们放不下的是这里的将士和他们的家人,也不想我们汉人的土地就这样让仇人们拿走……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将士们用命换来的战马又去了哪里?会不会被他们贪墨变卖?并没有用作增强国力等正途?这样值得么?我们为什么不能想想办法,让将士们吃的饱些,穿的暖些,衣甲完整些,兵刃耐用些,生命更有保障些,战死了家人有人照顾,走的也安心些呢?”
冷飞云越说越快,越说越大声,到了最后简直是在嘶吼……葛瑞彻底愣住了,邹老低头沉思了……
二人都在沉思往日的自己是不是太过愚了,明明孩子说的他们都知道,为什么就这么看着,却什么都不做,眼看着所有人都跟着受苦,看着本不该死去的人就那么死去了……
“缴获战马留下三百匹,余者全部藏于“鬼头沟”!”
过了很久,大堂中响起低沉的话音……
冷飞云跟在邹老身后静静地步出大堂,月光下,路两侧值守的士卒们不知何时单膝着地就那般跪下了……
邹老看看他们,又望着天上的残月,开怀的说:“今晚的这轮邪月,分外的明亮啊!照的咱关城都不一样了!”
一个临近的中年士卒抬起头,也望着天上的邪月,感叹说:“是啊!照的人心中格外亮堂……”
月光下,邹老和冷飞云的影子拖得老长,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