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苏笛沫扶起倒在桌上的茶杯,又倒了一杯茶,才道:“这些内情,我不知道。原本我只是猜测颜钺与您的关系,想问您是不是愿意帮我。”
“可如今,”苏笛沫看着她的脸,叹道,“我不想再逼您,若您不想帮我,也没关系,我还是命人在槐水边给您做栋房子,权当举手之劳,您今天说的话,我都会烂在肚子里。”
柳云川看着苏笛沫的双眼,那是一双明亮却深不见底的眸子,在那里可以看到久违的真诚,她深呼吸,才道:“你是个好姑娘,我不愿为难你,不如你先说说是什么事吧。”
苏笛沫点点头,收回目光,语气转为阴冷:“颜钺与四皇子暗中勾结,暗中与落日阁进行人口买卖,我怀疑,他企图以此控制军队,继而谋反。”
柳云川一愣,随即笑了出来:“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还真是他。”
苏笛沫苦笑:“没办法,这位丞相大人别的不说,倒是十分谨慎,要找到他的大错处,需要时间,然如今时间紧迫,拖一日,便危险一分。”
柳云川没有说话,像在思索,不多时,她抬起头答道:“好,此事我帮你,不过我这身份......”
“这个不必担心。您现在就是我的一位贴身嬷嬷,名为赵锦,早些天我许您回乡探亲,如今回来,继续在我身边伺候。”
柳云川点头应下,起身行了一礼:“谢姑娘。”
苏笛沫点点头:“您坐。不知道当初颜钺要您改的是什么?”
柳云川沉默一瞬,随即开口:“他是平民出身,早年间家境不怎么好,后来中了状元,需得将上下九族编入史册,可他的父亲实际上是定安年间党乱祸首之一,当年是被流放之后再令其子孙万代不可入皇城,违者一律腰斩。我当年就是将他的家世改了才免了他的祸事。”
苏笛沫了然,随即开口:“私贿学士,擅改史书,可是大罪。”
“可如今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怕是早已将证据清理干净了,这一条罪名还不足以拉下整个颜家。”柳云川摇摇头,端起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嗯。”苏笛沫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摩挲着,想了想才道,“此事还不至于将他如何,却可以在最后给他致命一击,我且先派人去暗中收集证据,到时候必定发挥最大用处。”
柳云川看着她,心中不知怎么地就生出几分温情,这个姑娘于她是一面铜镜,她面对她像看到了过去傲视群英的柳云川。
“老身无牵无挂,如今幸与姑娘同路,唯一的心愿便是将害我家破人亡的恶徒绳之以法,只是......”她抬起头郑重道,“我怕是时日无多了,姑娘若要成事需得尽快。”
苏笛沫没有回答,她没有资格也不能替这个饱经风霜的女人做决定,生死她或许早已经看得开了。
“您当年在擢英宴睥睨天下,若您愿意,血手堂与我这碧水间自然是欢迎的。”苏笛沫真诚道。
柳云川笑笑,看着她:“血手堂与姑娘于我,恩重如山,只是多年漂泊,早已不复当年的柳云川,心累了,便什么都不想做了。”
“若是如此,不必强求。”
柳云川点点头,默然半晌,随后开口道:“姑娘既说时间不可再拖,那便要让其慌乱而露出马脚。”
她起身,执笔于纸上,写下两行字,没有署名,转而递给苏笛沫道:“姑娘将这暗中送去给颜钺,我要让他知道万物轮回,报应不爽,我柳云川回来了。”
苏笛沫看着她,那神情里带着太多东西,三分决心,三分愤恨,三分切齿,还有一分,她看出了思念。
她在心里叹口气,接下信纸,纸上的字秀丽婉转,运笔间潇洒尽显,内容是短短一首诗:
吹灭书边烛,抖去半身月。入喉半壶酒,霜雪共白头。
“这是......”
“这是当年,云川书院里......”柳云川声音一顿,才道,“我与他的定情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