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笛沫微惊:“您在等我?”
老人摆摆手,声音悠扬而坚毅:“老身等你作甚?不过今日心血来潮,到江边走走罢了。”
苏笛沫点点头,没再说话,而是顺着老妇人的视线探去,她看向对岸,烟山脚下没有灯火,不过仔细看去还是能隐约找到一个小屋,没有院子,摇摆着的屋沿好像快要落下似的摇摇欲坠。她皱了皱眉,问道:“那是您老的屋子?”
老妇人点点头,还是望着那屋子,那目光不像是只落于一栋建筑的空洞,倒像是看到一本书,一场戏,然后阅读着一个人悲惨的一生。
“您没有家人吗?何故在这里安家?”
老妇人自嘲的笑笑:“本来是有的,但是早年间踌躇满志,想一展姿态,奈何年少轻狂,害了自己,害了家人......”她说到一半,像是从梦里解脱出来似的,语气一转改口道,“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们这些小姑娘,怎么会懂?”
苏笛沫看向她,笑笑:“我明白。年少的时候,梦里有幻想,有憧憬,有想要的一切,可是现在,夜晚站在破茅屋门前,风刮过身上的冻疮和破衣裳,百般无奈,却不知道该不该后悔。”
老妇人的眼睛忽然一亮,转过来仔细的看着面前的姑娘,最多不过二十岁的年纪,虽说面容姣好,但是充其量不过是个大户人家的姑娘,她于是问道:“你明白,你怎么会明白?”
是啊,她怎么会明白?她没有经历过青春的幻梦碎裂,可从十五岁那年,她决定下山的时候开始,那几年,她经历太多,多少次想过,如果现在的憧憬和梦想不过是一场青春幻梦,梦醒之后,她白驹过隙一场年少,会不会也是失去一切,浪迹天涯?
后来,她忽然就明白了,她若不去试试,那她定会后悔一生,在未来嫁给不温不暖的夫君,进入一座不大不小的宅邸,过一场不温不火的人生。可若失败了,那左右不过一次人生,一场豪赌,一念输赢......
苏笛沫笑笑,她不知道今天有缘与这老妇人再见,是不是命运冥冥之中叫她就此收手,或是放手一搏。
见面前的姑娘没说话,只是将所有心思隐藏在遥远的目光和嘴角的微笑里,老妇人没有再说话,将目光投回小屋,好像再次翻开那本书,阅尽人生。
半晌,老妇人起了身,对苏笛沫说:“你与我也是有缘,我就住在那小房子里,你若不嫌弃,常来坐坐。”
她说完转身离去,苏笛沫侧过头,目送她离开,那微微佝偻着的背影在黑夜里慢慢消失,有些渺小,也有些高大。
她没有再多想,只是继续坐着享受微风和宁静,将方才所遇慢慢拼凑,心中暗自思量。
不多时,月染慢慢走近:“姑娘,这旁边没有什么异常,我去了对岸,除了一栋破烂的小屋,其它什么也没有。”
“好。”苏笛沫站起身,拍拍裙摆,往回走去,“我们回去罢。”
二人离去,于是槐江边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寂静,连最后一丝属于她们的气息也被风和江水不留情地带走,就好像残花凋敝,零落成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