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易礼便醒了,这是跟随老龙学习龙息之法后就养成的习惯。
他伸了个懒腰,抖擞了精神,然后跳下床去打开了窗户,“吱呀”一声,隔壁的窗户正好也打开了。
没想到也有人起这么早。
易礼没有侧身,也没有探首,对着窗外深吸一口气,礼貌道:“早上好。”
也不知是说给隔壁听,还是说给眼前破晓的天地听。
那人也没探身,也没侧首,缓缓呼出一口气,一如既往淡漠道:“何意?”
这个世界的人当然听不懂现代人的打招呼方式。
“意思就是,多谢昨天救我一命。”易礼解释道。
“不用谢,她一时半会也不会害你性命。”那人罕见多说了几句回应道。
易礼探出身,看向隔壁窗户不解道:“什么意思?她明明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
那人这时也探出身来,别有深意地看向易礼道:“意思是,她‘吃’够了你。”略微停顿后又目视前方道:“才会吃你。”
易礼一愣,虽说对方解释的隐晦,不过他还是听懂了,他忽觉对方好像不似表面那么高冷,而且骨子里还有种不服输的性格。
“失身也不成,还是得感谢你!”易礼直言不讳道。
好像没料到易礼会说得这么直接,那人顿了会儿,又露出一股明了的表情道:“也是,破身泄阳,修身境界会阻碍难满。”
易礼却遥遥头道:“我没有修为,不关乎修行。”
那人疑惑道:“那是为何?”
易礼眺望远方认认真真道:“我才十三,年纪还小。”
那人半晌无语。
气氛再次僵滞。
“对了,我有一事未明,还请赐教。”易礼打破僵局,神情严正道。
好像猜到了易礼要问什么,未等易礼详问,那人先一步道:“杀人术,生死技,不可说。”
易礼摇摇头道:“我不是问这个,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看见才故意被擒于屋内的。”
那人一愣,随后语气冷漠了几分道:“你问何事?”
易礼认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再次无语。
看对方没有说话,易礼略微思忖,恍然道:“对了,对了,我叫易礼。”
那人无语半晌后才淡淡吐出两个字:“羽翎。”
接着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看向易礼缓缓道:“我亦有一事未明,请赐教。”
易礼也似是想到了什么,直接回答道:“我没修为还想来救人是因为我没想到那老板娘乃妖狐所化,身怀修为,我觉得她就是一普通妇人,纵然有些奇怪手段,只要打断她的蛊惑,咱们两个即使打不过,跑路应该是不成问题。”
那人明显一顿,两个呼吸后道:“不是此事。”
“我经历过几次生死,所以遇见这黑店不怎么慌张,孑然一身,无亲无友,无非又是一死罢了。”易礼想起往事,不由得感慨道。
羽翎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也是孤单之人吗?”
“怎么了?”易礼觉得奇怪。
羽翎干咳两声道:“亦非此事!”
易礼转念一想继续道:“我看你一直挺淡定的,隐隐有一种高手的风范,虽然没过几招就被那锦毛鼠擒了,却也不见你如何惊慌,也未见你有如何挣扎,所以我猜你八成有什么杀手锏,一开始我以为你是为了让对面掉以轻心,后来想了想,更大的可能是不想让我看到。”
羽翎一怔,顿了三个呼吸后道:“也非此事。”
“那是什么?”这回易礼是真想不到。
听到易礼终于不解,羽翎展颜道:“‘差点信了,可惜’是何意,能看清这般,看不穿那人?”
什么,什么?易礼皱眉,自己有说过这句?埋头回想,追忆半天,刹那,易礼眼神一亮,终于想起,不禁哈哈大笑道:“这事说了你也不懂。”
羽翎不服,以典故回道:“子非吾,安知吾不知?”
易礼忍不住又笑道:“好好,那你听好了。”
羽翎侧耳倾听。
易礼整肃道:“这电视剧看不下去有两点缘由,一是剧本太烂,二是演技太差,那花面狐演技是真不赖,只可惜......剧本太过于脑残。”
羽翎听得一头雾水,大多词汇都不晓得,更别说理解句意了。
“略懂,略懂。”羽翎装模做样点点头。
易礼看破不戳破,好胜之心乃人之常态,话都到这份上了,不懂也是真懂了。
两人再未言语,尽皆闭眼呼吸吐纳起来。
羽翎是为了精进修为。
而易礼只是因为习惯。
等到阳光洒满大地,二人不约而同睁开了双眼。
羽翎眺望着远方,与大地已经分离的太阳在他的眼睛里洒满了光辉,这次他先说道:“走了,告辞。”
“你准备去哪?”易礼随口问道。
“天威道府。”羽翎实话实说。
易礼眉头一挑,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问道:“这天威道府是什么地方?”
羽翎看向易礼,不可思议道:“你不知天威道府?”
易礼也就知道天威道府是修行学习之所,其他还真不了解,于是理直气壮道:“我无法修行,还不能有知识盲点?”
羽翎却若有所思道:“有时你的话语,让我怀疑你非此世间之人。”
易礼却打个哈哈道:“出生陋室,穷乡僻壤之地,谁人言得道府?”
说话方式都不对了,明显不是实话,不过羽翎也没有揭穿,毕竟谁身上都会有些秘密。
“天威道府,一年一开,试炼天下年轻才俊英眉,十取一二,传道授业。于府中学习,参研功法,精进修为,一年必齐魂,三年定治海,若得了机缘,平天入圣也未尝不可。”羽翎详细解释着,话语里满是敬仰。
易礼了然道:“如此说来,那就如同高考,而且考过了上的还是清华北大。”
“......”羽翎再次听不懂。
“既然如此,你能行吗?”易礼怀疑道。
羽翎一听,眼神微变。
易礼还未察觉继续滔滔不绝道:“我认识一人,年龄和我一般大小,她可有修身天境。听那锦毛鼠判断,你只有修身地境,而且你看着还略长我一二。这收学生嘛,一看当前水平,二看资质悟性,固然你有杀手锏,可也改不了这两点。”
羽翎看向易礼,冷意骤升。
火热的骄阳都阻碍不了气氛的凝固。
“额......”
突然降温的空气终于让易礼意识到情况不对,他赶紧干笑两声岔开话题:“啊......哈哈,你说这这清华旁边还有北大呢,这世上怎么就没有地方与天威道府比肩呢?”
不说还好,此话一出,羽翎一拳打在两屋之间的墙壁上,只见墙面迅速龟裂开了,隐隐有土块掉落,紧接着‘通’的一声,半面墙倒轰然倒塌,碎了一地。
易礼问这话也没多想,就是单纯想来缓解僵局,但在羽翎听来,这就是藐视,嘲讽!
看着在尘土中逐渐清晰的羽翎,易礼咽了口唾沫,赶紧语气关切道:“你看你浑身是血,要不先换身衣服?”
确实,锦毛鼠七窍流血而亡,羽翎身上没少沾血。
但是这话在羽翎听来却觉得别有深意——怎么,这是在笑我功力不够,修为不精?
羽翎动了,迈步向着易礼走了过来。
看着一步步走近的羽翎,易礼又作死道:“你要不嫌弃,我还有一身。”
羽翎穿过空洞的墙壁,脚步更重,步伐更快——怎么,我还需要一个没修为的人来施舍?
看着眼神冰冷,神情冷漠,只剩三步就要到面前的羽翎,易礼幡然醒悟,立马拱手道:“祝你马到成功,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完,易礼意欲转身而行。
这是易礼这几分钟里唯一说对的话,可惜,太迟了。
羽翎三步并一步,一把拍在易礼肩上——怎么,还想走?
易礼感受身如千斤坠,死死不能动弹,于是又不知死活轻声问道:“我说错什么了?”
听到这话,羽翎手下更用力。
易礼脚下的地砖裂开了口子。
“随我去天威道府!”羽翎终于开口说话。
“我去干什么?”易礼奇怪道。
“我要让你亲眼所见,我究竟有无实力入府参学!”羽翎如同憋了一口气,此刻一抒胸臆,声如洪钟。
“可是......我没有修为,也见证不了这光辉的时刻啊!”为平息怒气,易礼恭维道。
羽翎语气稍有缓和道:“入府弟子可带侍从一名。”
“嗯?”易礼不可置信道:“你不会......”
“没错!”羽翎掌下用力,易礼吃痛便矮下了身子,羽翎居高临下道,“日后杂务由你负责。”
听到明确的回答,易礼顿时面无表情,二目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
行程启动,易礼被羽翎胁迫着前往天威道府。
天威道府地处凉州,随着开府之日渐近,各个世家大族的子弟陆续前来,凉州一时间热闹非凡,甚至远在荒郊都时常能看到人影,或打马而过,或乘辇而飞,或徒步行进......
当然,穿州越城的大多都非富即贵,徒步而来的还是少数,除过普通百姓,目前为止只有两组身影。
“这些人挺有钱啊!”易礼看着远去的飞撵,不禁想到了飞机,这旺季机票可不便宜。
“大惊小怪,”羽翎平淡道,“哪个世家大族没有这类物件,不过是看想不想用了。”
“这么说还是私人飞机?”易礼感慨道。
羽翎完全不懂,没有理会易礼。
“你说好好的官道你不走,干什么走这种山间野路?”易礼转身问道。
羽翎简言道:“赶时间。”
“那你说,这去天威道府的人里,不会就咱们两个是徒步来得吧,不会吧,不会吧!”易礼走在前面故意抬高声调,发泄对胁迫的不满。
羽翎未语。
突然易礼停了下来说道:“好像真有比咱俩还惨的。”
羽翎未言。
易礼继续道:“前面还有个‘爬’着的!”
羽翎觉得奇怪,怎么可能还有爬行的,他紧走两步上前,看到前面情形,顿时无语,那哪里是爬着,分明是趴着,不对,是有一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而且看衣着,应该还是一名女子。
两人快步上前探查情况。
羽翎俯身探查鼻息和脉搏。
易礼站着摸摸下巴自言自语道:“这种情况是不是该做人工呼吸?”
羽翎冷眼相视不悦道:“还说莫名其妙的话?”
易礼立马住口。
“此人身受重伤,气息微弱,脉搏不振,修为紊乱,功力涣散。”羽翎道。
“那得立即就医啊!”易礼终于严肃起来,“我认识一人,医术了得,刚好也去了天威道府,咱们加快行程去找她。”
“真有此人?”羽翎对易礼有些怀疑。
“生死之事,不会妄言。”易礼直视羽翎,神情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