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这是一所全国重点大学。
这也是一座古老的城市。古老的像这里的天空一样。笼罩着一层灰色。
黄晔静静地站在街头。哗然的世界突然没了声音。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大学生活的第一个晚上,夜格外的静。静得可以听出来所有的声音。屋里是同寝同学的呼吸生、呼噜声、咬牙声;窗外是狗叫声、虫鸣声、流水声、偶尔的人语声、汽车跑过的风声;还有远方母亲的呼唤声……
黄晔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紧紧抱着母亲套好被罩的被子,望着上铺的铺板,穿过漫长的黑夜,看见了母亲站了很久排队买火车票;看见了母亲没有买到坐票,站在车厢里,累得浑身酸痛,紧皱眉头;看见了母亲到了北京找不到公交车站,到处打听;看见了母亲一进家门看不到自己,泪盈盈地去摸自己的东西……
早上,天刚放亮。黄晔腾地醒来,穿好衣服就往外跑去。在路边的电话亭,他拨通了邻居家的电话。“嘟嘟……”
“喂?”电话那头问。
“婶儿,我是黄晔。您帮我看看我妈回家了吗?我一会再打给您。”
“喔,你妈送你去上大学去了吧?”
“嗯。”
“你等会再打过来啊,我去看看。”
这条街早上是早市,晚上是夜市。早晨,老头老太太起早出来买菜,上班族摇着车铃去上班;晚上,学生们出来逛夜市,上班族纷纷下班。所以无论是早上,还是晚上,这里都是熙熙攘攘的。黄晔抱着胳膊站在电话亭旁,擦了擦鸡皮疙瘩,打了几个冷战。
秋天的早上已经凉了。
黄晔又拨通了电话。
“儿子,这么早就起来了。我还说等会再给你打电话呢。”原来母亲接的电话。
“妈,您昨天几点到家的?怎么没给我打电话啊?”
“昨天我到家都十二点多了。也没地方打呀。”
“怎么那么晚才到家呀?”
“咳,甭提了。我买不着票啊。我买了张站台票站到北京,下了车又补的票。完了,公交车坐丢了。倒车倒了得有三趟才从西站到北京站。再买到车票都是十一点的了。深更半夜到家下车。你爸爸还真行。骑着三轮在火车站等了我五个小时。我们到家太晚了,就都先睡了。”
“您累坏了吧?”
“今天我这腿肚子全肿了。我没事,歇两天就好了。你甭担心啊。早晚天冷了,你多穿点。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跟同学搞好关系。我怎么听你那边那么乱啊?没在宿舍打电话?”
“哦,同学都睡觉呢。我打电话也不方便,就出来了。我在马路边电话亭呢。”
“哦,我没事,放心吧。还有事吗?没事就挂了吧,这么打多费钱啊。”
“恩,我没事了。您到了我就放心了。”
“我让你爸爸去问问怎么安电话,下个月咱家也得安,这老往人家跑打电话,也不是个事。行了,挂了吧。……嘟嘟。”
黄晔喜欢用耳机堵住耳朵,揣着口袋,独自在校园里穿梭。他最喜欢王菲的《天空》。半个月过去了,黄晔回了一次家。然后又回到学校。然后,继续听那首《天空》。
直到那次《马克思主义哲学》公共课的晚上。
黄晔在食堂吃过晚饭,就来到了阶梯教室,找了个角落坐下来。他最近在看陆幼青的《死亡日记》。
上课了。
一个英俊的男生在上课铃声停止的那一刻,坐在了黄晔的旁边。
上课的教授是一个满头白发,梳马尾辫,穿牛仔裤的老头。他很喜欢跳开课本,讲一些“深奥”的课题,就像他的装束一样令人叵测。“同学们,今天我们来讲一讲人的两种本能,一是爱的本能,或为性本能,二是死亡本能。前者是建设性的,后者是破坏性的。后者破坏的目的,直白的说法是为了找死,文雅的说法则是渴望从有机状态回到无机状态。这两种本能虽然作用相反,但却同时并存,此涨则彼消,此消则彼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