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你从药堂买这些副药的时候,说是送到哪里的了吗?”一锦衣公子接过几副药草,正问询一杂役。
“公子不是嘱咐过了吗?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家中有人斗殴,受了些刀伤,咱粗人虽然也不懂,但是听那抓药的师傅说,这些药材都是些活血化瘀的,并不是什么紧俏物件,就随便问了我两句,搭了个腔就没再说什么了,咱自然是不会多说的,公子放心好了。”
锦衣公子点了点头:“嗯,那便好,这几日,你都要注意些,采购物件,要是有人与你打探,你搪塞过去就行了,不许多说!”
杂役慌忙的连声道:“是,是,小人记得了,公子有事吩咐就好了,我就在这侯着。”
锦衣公子没再言语,提了药草就出了后门,拐了个弯,不见了身影。
杂役见的公子走远了,才敢悻悻然的呸了几声,心想这些个有钱的人家不知道发的什么疯,明明自己有仆人,还要额外花银子雇上几个,出的价还高的离谱,要不然的话,自己怎么会受这份气?去街上买个寻常的物件儿,抓一副寻常的草药都要来回的盘查好多遍,至于不至于,我只是收了你的银子办事,又不会苛扣你的料材……
买药的正是阮舟子,夫子这会还躺在榻上,气血亏损的厉害,昨日的时候依然在驿馆歇息了一天的车队,便强撑着出发了,毕竟离奉天城只有几十里的路程,就是这几十里的路程,一路小心,不敢有丝毫的颠簸,却还是将宋夫子的伤口挣破了两次。
看这个事态,恐怕要在奉天城待上一些时日了。
一行人马自然不会下榻寻常酒馆,官道之上尚且有驿站,能够先行歇息换马,更何况在这州府之中,自然有接待国使的位置。
夫子进城之时,奉天卫将军与奉州刺史亲自出城五里相迎,就是这段路,让夫子碍于礼节不得不骑马而行,伤口崩裂严重!
一想到这儿,阮舟子便恨得咬牙,虽说平心而论,是真不觉得最后那名口含毒箭的刺客是北离朝廷所派,但如此落井下石的举动,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谨慎小心的软珠子,走到一处巷子之中,将里外衣衫调整了一遍,变换了颜色,从另一侧走出,这才回了大街上,走进朝文馆。
这便是北黎接待外邦使臣的居所,倒也算得上富丽堂皇。
大虞也有类似的会馆,用来接待外臣,也是叫做朝文馆,不过百姓私下里都叫它蛮夷邸,说起来蛮夷不蛮夷的,不还是看拳头大小?
开国之初,国立鼎盛,四教八家多在大虞境内,自然是硬气得很,可是好景不长,没安生几十年,自家人就内斗的厉害,终于是在几十年前,一名北黎剑客大闹洛阳,蛮夷邸从此挂牌朝文馆喽,边关之事也逐渐示弱,守多攻少,不过还好,这些年风向逐渐变了,大虞边军的雷霆手段也分外果决。
阮舟子抬头看了一眼那牌匾,叹了口气,只是附近人家闲来无事谈资的一桩茶饭事,也不知引得多少剑客喋血,豪侠断头。
“师兄,可仔细检查过了?”仲轻云接过药草,掂量了一番。
许是姑娘家家的,就有着熬药的天分,随行的医师都觉得小姑娘心灵手巧,煎药把握的正是时候。
不知道该怎么办,本来预备的止血疗伤祛毒的丹药不在少数,可谁能想到,落得这个局面,直接剜掉了一大块肉,那些个治疗内伤调理经脉的丹药全部都没了效用,筋肉之中的经脉都已经残破,还如何调理?
“师妹,这药草是我雇别人去买的,交予我的时候,我反复查验了好些遍,没有参杂其他东西,师妹你再检查一遍,再给师傅煎药。”
屋内传出温和的嗓音:“你俩也太过小心了,这是在奉天城,没有宵小敢作祟的,管快拿去熬了吧,我早日修养好,咱们早日启程。”
平日里还言语并不算多的送夫子,这会儿躺在床榻上,温和了许多,遵照医师的嘱咐,就连书也不能常看,这可给他憋坏了。
毕竟是修为有成之人,中气十足,这伤只要不强行的牵扯伤口,就没有性命之忧,这会儿宋夫子也想明白了,若是自己再执意赶路,真瘫倒在路途之中,反倒是会耽误更多时间,倒不如在这儿静养个10天半个月的,再上路也不迟。
朝文馆外还是有些兵士把守的,当然自家人马更多,也更小心。
二楼的一处窗前,蹲守在此处的正是少年与阿洪二人。
“呵,望仙九环髻,真是多年不见了,没曾想这北黎之地还有如此精于此道的女子,不错不错,阿凃,你过来瞧瞧?这大小姐肌肤嫩的能掐出水了,啧啧啧,这回要是能近观该多好。”少年白了他一眼:“都这个时候了,阿洪,咱们还不盯紧一些,可不能再出岔子了!”
阿洪依旧是那副懒散得样子:“阿凃,你再不来看,可真是要后悔了,咱们大虞女子大多盘的都是环髻还有凌虚髻,晓镜新梳十二鬟就是说的这环髻,你可不知道,这里边学问大着呢!北黎女子若是盘发多是大十字髻,也多有不盘发者,像这种前朝的望仙九环髻,那里是普通人家会弄的,哎,着呢是对牛弹琴啊,说了你也不懂。”
少年依旧潜心修行,运转周天,凝聚内力,睁着一双眼睛盯着窗外的风吹草动,一心二用之下,事倍功半在所难免,不过聊胜于无,也没再好的办法了。
“阿洪,咱们还是用心些吧,若是咱们那晚看那赌徒仔细些,兴许,夫子就不会受这伤了!”
阿洪面色有些阴沉:“有些时候不是细心就能躲过灾祸的,你看那三山帮的林帮主,明明此事与他并无什么关系,但是官府还是追究到了他,一定要将他捉拿归案一个江湖人士再怎么小心,又怎么逃得过官府的追捕,最后关头,任他怎么辩驳,不还是一死了之,又能改变的了什么?”
少年也是叹了口气,话说起来他们也是见证人之一,那三山帮帮主是个聪明人,才过了几个时辰,官府派兵去巡查,便已然了无踪迹,打探了一番才知晓,他已经连夜收拾了最为贵重的玉器珠宝,卷了个包裹就跑了。
此人思虑还甚为周详,临行之时不忘多牵了两匹马,以供路上换乘,再加上他身怀内力一天之间跑出数百里并不多难,可还是官府技高一筹。
晴空万里,地上跑的马儿,怎么能快的过天上飞的鹰隼?才刚刚跑出了几十里,没有来得及换第二匹马,就被官府侦破了踪迹,鹰隼捎带着围剿的信,调动了另一侧的府兵,将他围在了一处山坳之中。
那人自知走脱不了,便翻身下马将包裹中带的所有玉器珠宝扔在地上,想要换自己一条生路,但显然是不可行的,之后便是一番辩解,痛哭流涕,说自己与那赌徒并没有什么瓜葛,是有人做局拿了他们当替死鬼。
当时的景颜与少年和阿洪三人心里也都明白,看眼前这人架势,自然没有能够算计宋夫子的本事,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罪过,官府先后去了他两间赌场,三山帮聚众滥赌,欺压百姓,害的多少人家破人亡也是真的,景颜本想出面为他辩解一样,但三人略一思索,心下便明了,倒不如将错就错,将这人杀了算了,也给这一方百姓除去了一大祸害,何乐而不为呢。
那年轻军官自然也不是傻的,南朝的使臣都派人跟了过来,多少都要有个交代,是真是假的,总要有个替死鬼,他自己心里也明白,小小的三山帮没有这么大的阵仗和魄力,但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挥挥手,便说道:“缴械投降,自缚双手,跟我回官府,还能多活些时日!”
这一番说辞下来,那便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林帮主也不是个傻的,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便想临死前拉几个垫背的。
可叹凡俗间的武夫,总是憧憬着自己武艺如何如何高强,是那十人敌百人敌,可从没想过真正有面对军队的那一天。
几十个弓弩手并排一波箭矢就这样射过去,堂堂的一位内家高手,根本就没有任何挣扎还手的余地,当场就被射成了刺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紧接着又是几十只箭矢,林帮主再没多说一句话,当场气绝身亡。
阿洪这点说的没错,却也不全对,凡事还是细心点,别大意,差错自然就会少,但要是宋夫子或者邱莫二人其中之一,有了拔陀法师的修为,别说是这样一个死士,便是再来十个八个,又能奈何得了谁?稍有动作还不就露出了马脚,只怪几人修为并没有臻至化境,这才有了可乘之机。
彼时的少年倒是希望拔陀法师赠予的三百六十五滴金刚血不再隐没,赶紧炼化才是正理,否则这样按部就班的修炼,真的难说自己今年能够抵挡住极北之地的严寒与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