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时节,万物生长,春耕播种正当时。
潘溪观就坐落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山下的树木花草为这座古老的山门增添几许生气。
拢州潘溪山并不是一座险峻,雄伟壮丽的名山。拢州境内多名山大川。潘溪山名不见经传道观自然没什么名气。今日罕见的来了一行客人。
须卜逐抚胡须,看着眼前的破败山门。刚才还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这石制门虽然高大,但年久失修,风沙侵蚀。所雕绘的祥文瑞兽都已模糊,隐约的“潘溪观”三个大字还能证明众人没有来错地方。
只有山门后面的青石台阶昭示着以前这座道观的香火鼎盛。
此刻山门并无人看守,也没有道童接引。
一行人都是举足无措的看着须卜逐,不知道如何是好,等待护法大人发号施令。自他们从姜戎,过梁国,来到大虞。此番还是遇到的第一个道观。
据一品堂内文书记载。大虞道家分为八派。龙门派众大部分聚集于陇州,一是拢州龙门观,再者就是几百年前龙门观祖庭潘溪观。龙门观自然不用多说,香火鼎盛,往来香客络绎不绝。可是潘溪观也是传承千年的道家龙门派祖庭之一,如今却连个山门迎客的道童都没有,这一行人对此行目的知晓几分,但所知也有限。此刻均是怀疑,是这道观知晓了自家的行程,故意闭门谢客还是本就如此。
须卜逐心中有些恼怒,自己是大姜一品堂,金刚护法,出入大虞国境,待遇如同大姜使者,只需出示通关文碟,便是州郡刺史都要设宴款待。没想到这个潘溪观却连个迎来送往的人都没有。
但是此刻也不敢晃动,潘溪山本也不高,也没有几个山峰,远看其他几个山头也是看不得到个人,可能是真的败落了,那可能空跑了一趟。
四下观望了一会儿,便再也忍不住提气立生大喝,身旁众人只觉得头晕目眩耳鸣,须卜逐左右等不到人,便干脆了当的喊山。
此番也是,按了江湖规矩,若是喊山之后还无人来接应,那自己登山,进门便不算是失礼,毕竟是堂中记载的道家祖庭之一,小心些好。
众人离得近了些,自然觉得是振聋发聩,这声波飘荡的很远,碰见了山峰又折了回来,音波也没弱了几分。足见须卜逐内功深厚。
这第一波声音还未落,只看得对面山头上一个扛着锄头,小民模样的一个麻衣少年。远远的把锄头丢下,踏着七星步,纵跃横挪。几十步就从半山腰跳了下来。不消片刻,便赶到了众人面前。
张正心中气恼,来的路上骂骂咧咧,前些日子光顾着练功耽搁了,春耕播种,若是这几日再种不下这种子,那今年自己这帮师兄弟可能就要挨饿了。
潘溪山虽是原本道教龙门派祖庭。但是数百年前龙门派一分为二,现在提起道教龙门派,只知拢州龙门派而不知有潘溪山,本就不是什么名山大川,山头矮小,山体也不壮阔,自然也没什么香客游人。
山上修行,时间久了,便只能自己种些蔬菜瓜果自给自足。若是有些头脑的,还下山去找些出路。
这张正习武还尚可,可脑筋实在不算灵便,平日里也不会察言观色,此时被打搅了,自然是没得好脾气:
“你这厮,大白天的瞎喊什么?”
众人见着少年片刻便从山腰上跳下来,轻功不错,左右随从心下一紧,紧张了几分。这队人马有如此轻功也就二三人。
一随从见须卜逐偏过头不愿搭理那人。
自己便上前做了个揖,说道:“久闻拢州潘溪观,乃是道门正统。今日前来。自然是来结缘求道,我等在山门前,已等了半晌,竟无人来迎,也是不方便贸然闯入,这才喊山。劳烦小师傅了。”
潘溪山,山门后还有灵官殿,老律堂、等建筑配殿分列中轴。
山门前段路的前端有一棂星门,本应该是四柱七楼木结构牌坊,按照一品堂记载,应该是前书“洞天胜境“,后书“琼林阆苑“。可是年久失修,只剩下了棂星门外砖砌照壁,壁心嵌“万古长春“字样的琉璃雕砖。
灵官殿,原为四帅殿,面阔三间,进深一间,灵官殿后东西两侧有钟鼓楼,为方形二层建筑,东为鼓楼,西为钟楼,与其他道观布置相反。
本来还有玉皇殿,坐落于高山体台基之上,面阔五间供奉铜像,现在只有老律堂,原称七真殿,位于破败的玉皇殿后,为观内道士活动的场所。殿面阔三间,勾连搭建筑,前出月台。
众人一路拾级而上,看着左右破败的屋舍,心中虽然唏嘘但也越发好奇,不知道那把剑还在不在。
只是一个弟子便有如此的轻功,想来一品堂中所记载不虚,这潘溪山应该供奉着那把可破金刚的神剑宵练。
张正看到观主早已在老律堂前等候多时。便小跑过去说了缘由。
他哪里看得出这批香客可不是为了上香而来。
不过张虞也全是没把他们当回事。
众人看着眼前其貌不扬的道士,约莫年过半百,须发乌黑,没有一丝白发。
一一作揖行李,只说要来上香。观主张虞虽是笑脸相迎。但是不言语。随即一抖拂尘。原来是说,上香即可,要些供钱。
须卜逐心里不禁鄙夷了几分,料想这观主也没有多少能耐。
那随从便从怀里掏出了几两银子。张正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银子?久居山上,钱都没有见过几回,此时乱了方寸,不等人家主动放过来,便伸手接过揣到了自己怀里。心里想着。能给几位师兄弟,能做件新的衣裳。便朝着自己师傅使了个眼色,是要师傅好生招待他们可不能怠慢了贵客,师傅说那些云里雾里的经书很是擅长,自己啥都不会,便只能去打些茶水。
“久仰张观主清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须卜逐故作客气的上前就要欺身上前握住观主双手,须卜逐乃是真正的护法金刚,一身筋骨刀枪不入,力能断金。反观张虞似乎早就知晓了这西戎香客的意图,便也没有退后,一脸惺惺相惜一般,顺势握住他的双手。
西戎众人不动声色改换站位,将观主围在中间。正是暗合了搏击之术,封住了观主退路。
然而众人只看到,二人好一阵互相吹捧客套,相见恨晚简直就要义结金兰一般。
一名在护法身后中没说过一句话的西戎游士,快步走向老律堂深处,像是要寻找什么。
“不得无礼!”竟然是须卜逐开口呵斥,那游士愣了片刻,便退回护法身后。此刻须卜逐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双手用力抽回,却脱不开。
“在下大姜须卜逐,此次赴大虞,是有国事要面见拢州刺史,今日不该打扰观主清修,便不在此叨扰了。”
“贤弟,后厨已经做好了饭食,用过再走吧,要不然岂不是白来一趟?后厨也白忙活了,倒显得我潘溪观待客不周。”
推脱到后来,这西戎护法好像是才反应过来,朝左右随从使了几个眼色,左右随从更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又从怀中掏出了十几两银子,搁在案头。这老观主才松开了这护法的双手。
须卜逐立刻将双手抽回,背在身后,嘴上依旧客气的,推诿了几句。
便匆匆告辞了。
待到张正回来,提着刚沏好的茶水,却看到那一行人远远的下山去了,自己想要再追便被师傅叫住了。只以为是那几人,看山中道观破败,没有了上香求道的心思。便病怏怏的又回去耕地了。张虞望着远去的众人笑而不语:这个月的烧鸡有着落了。。。。。
刚出老律堂百步左右,须卜逐左手扳指便毫无声息地化为粉尘,被山风吹散。
原来方才二人手掌相接,正是试探功力,护法金刚与观主玄胎体魄几乎相当,只是内功差得一些,手上扳指被磨成粉末,全靠须卜逐灌注内力于拇指,吸住碎屑,才保住扳指当时不碎,没有丢了颜面。
“护法大人,堂后确实供有一把宝剑”那游士说道。
“此人根骨和功力略胜我一筹,堂中记载不需,这潘溪峰,有些门道。”须卜逐略有不甘的说,左右皆惊骇。
要知道这须卜逐乃是一品堂护法,正经的金刚境高手,只论及体魄,正是一品堂体魄第一人。寻常武夫炼体大成刀枪不入,与须卜逐之间都有些差距。护法可空手断刃。体魄却不及潘溪观观主,实在是骇人听闻。
这一行人此番名义上是来大虞求佛法,实则是以此名义搜集大虞各州郡地形和防务军务,了解各处山川地势虚实之况,暗中招纳大于不被朝廷重用的文人,和地方豪强贤士为自己所用。
以前也多次派使节,名为祝寿进贡等等,搜集大虞情报,与大虞官员私下见面。
这手段算不上高明。两国之间经常互派使者或商队通商,名义上是互通有无,暗地里难免会有谍子往来,两国也早已心照不宣。只是光明正大的派人过来,难免会被人盯住。
这次途经潘溪观,便是要试探着道教的龙门祖庭,传闻潘溪观有一柄剑更始年间的宝剑,名为“宵练”,一直存于老律堂。据说是一把削铁如泥,凡人挥使就能破金刚体魄的利器。
须卜逐此次前来,就是要试探道门八派之实力几斤几两,若是真的像传闻一样没落了,自然就“买下”这宵练宝剑,但是方才已经试探,高下立分。堂堂一品堂护法竟然不是观主的对手,自然也没必必要自取其辱。
西域百国林立。千年以来混战不断,百余年前策定番薯南北二朝,外襄八国。就以西戎最为混乱,不只有西域百国还有传承悠久的氏族。最终在协调之下。以姜氏为首立国,成立一品堂,对外国号为姜。实际派系林立,听调不听宣。众国称之为西戎或姜戎。
众人走后不久,半山腰一颗郁郁葱葱的大树上。一道人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