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了山,二人半天没吃什么东西,饿的慌了,便熟练地支起柴火,将这兔子剥皮。清洗,放在架子上烤的褐黄微焦,分着吃了。
这兔子皮可是个好东西,晒干拿到镇上杂货铺能换十余文铜板的!
先前跟人打架,在山上滚的一身是土,不过此时也顾不得那许多,先把这兔烤了吃了,肯定弄得一身油腻,到时候在一起洗换衣服更方便些,这兔子看着挺大的个,剥了皮去了头和骨头,便也没剩多少肉,吃起来还带股土腥味儿,不过还是比那红薯好吃多了,今天晚上又能多扎会儿马步,不会饿得那么早了,申北然心中想着。
吃罢,二人抓紧时间洗漱了一番。从山上下来便已是正午,再过两三个时辰天就要黑了,到时候先生也该回去休息了,就不好再打搅。
平日里挑水干活,打拳,捉兔自然是穿的破破烂烂的,此时有正事去拜访先生,申北然难得换了身干净衣裳。这也是他的茅草屋里,唯一一身完整的麻布衣裳。洗的略有发白了,去年买的时候,故意买的大了一些,今年穿起来刚合适。
其实说起来申北然虽然算不上十分儒雅,比不得石从谦面相那般儒雅英俊,但是长相也沾了三分英俊,尤其是那双眉眼,颇有一股灵动又锋利的锐气,想来是常年练拳所致。
鼻梁高些,脸消瘦一些,皮肤再粗劣些,自然显得有几分土气,没有福气相。相对申北然来说,石从谦就长得和善多了,五官端正的很,看起来却总给人慈眉善目的感觉。脸庞也不像是申北然这般消瘦,看着是个仪表堂堂,有学问的穷书生。
先生果然还没讲完课。二人便在那口水缸旁等了约么一个时辰,直到众人下了学堂,二人才进去跟先生作揖行礼。
先生早就看到了,二人在门前等候,只是讲学不便让二人进来,透过窗子看到了是,从谦来了,眉头不自觉的就舒展了一些。方才透过窗子只看到二人露出个头,此刻才注意到,申北然竟然穿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先生此刻正嘀咕这举贤的文书,今早才刚送出去怎的?下午这二人就前来道谢了。
他本想明日将这书信事宜缓些日子得了回信再告知二人,不知怎么这二人提前知会了,倘若不是此事,这毛小子怎么也穿了身干净的衣裳?一反往常。
正疑惑间,二人便将早些时候,山上的寄予一五一十和先生说罢了,当然只推说不知道那人是谁家的公子。
“早些时候便跟你讲过练拳只练外家拳,单纯是斗狠!就算练得再刻苦,也是事倍功半,自然比不得他们这些练那些内家拳的!你年轻气盛,平日里不好好读书,还与人争斗,幸好是那人知晓礼数,不愿意为难你,倘若在场就你与那人两个,便是几拳给你打死了,可怎么办?”
二人庆幸,幸好没有告诉先生,那几人还是配着剑的,要不然此时先生必然唠叨的更多了。
沈北人也没别的办法,只好装作一番懊悔不及的神色,便说是不该自己与人争斗,不该争强好胜。偷偷看了看先生,想着等他平心静气了,再提及从谦近日身体不适顺道去询问那人为何如此大的气力。
果然,先生唠叨了好一阵子,又夸奖了几句,那几个世家子弟明德事理,是个读的几本书的。才后知后觉的,提起那入静行舟之言。
石少谦才向先生提起自己近日,感觉体内气血翻涌,气力好像使不完一般。本以为是最近自己动的少了,但是又感觉这股力气无处可寻,好像以前从未发现过,藏在体表里的这股力气,初时以为是错觉,但是每当血液流淌一周天,有有所察觉,久而久之,心痒的格外难受。
先生倍感欣慰,便说到。“我早知你心境平和。这入静对你来说只是些时早时晚的问题,如今你既然已摸得去门窍。只需要再多方试探,你就能彻底入静稳固了。”
说吧又转头。对申北然厉声训斥:
“这太上清静篇,我跟你说过多少次,熟读用心体会,敛神静心。入定静坐。不要想那些杂七杂八的琐事,长此以往入定,必能有入静的可能。你只钻研些匹夫之勇,就是练拳再刻苦些,不静下心来也难以入静,倘若今日的事遇上一个心有不轨的恶徒,你可怎么办?”
顿了一顿,张先生又说到:“咱们村子地方委实小了些,施展不开,北然,你要是往山中去练拳也好,采药捉兔也好,尽量别去郡城新设立哨卡附近,容易招惹是非,可以走远一些,深山之中草药野兔还多些。物产丰富,还僻静些。”
不管是儒家,佛家还是道家,都有着入定入静的说法。但是大体上还是公认入静之说。寻常武夫是不知道入静的玄妙。
其中就以这儒道二家编撰的《太上清净篇》应用最为广泛。乍一看这部书写的是些为人处事,修身养性的道理,还有一些平心静气的口诀。若是不懂得其中关窍的,便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至于佛家说的那至空至明的佛理口诀,相对来说还是《太上清静篇》更为实用些。
早些年这道家子弟还分些丹鼎派,符录派之类的,后来也有一句祖师之别,分了什么文始派,冲虚派,少阳派,正阳派,等等。历经数千年世道沉浮,现在的道门派系依然不甚分明。传承至今的山头大多也是习众家之所长,留下来的主要也有八家,分别是龙门观,金辉观,华山派,清微山,武当派,太一教,和正一教,海蟾派这八家。
当然还有一些小门小户,大都名不见经传,近些年也已经不常见了,不过听闻前朝御前佛道辩论中,道门辩法输在佛门手里,几家祖庭自封了山门,从此销声匿迹。
据说这入定和禅思一般。人在极静之时,可以感受到体内肌理相间,血液流动,周天循环。这便是摸到了入境的门槛。若是久而久之,便能体察到皮壳内肌理涌动,辅以外力锻炼,久而久之便能使皮下筋肉随心运力,格挡泄力,这便是内家拳了。
外家拳与内家拳,锻体上并没有很大差别。俗世传说中有那外家拳练到极致,皮壳坚硬,能做到刀枪不入,金石不坏,但也只是乡间传说中,往往又夸大其词。
至少在方圆几百里,是没有听说谁练就了这样的外家拳的。相比之下内家拳练习起来,浑身气血流转,筋肉相合,打起拳来自然是事半功倍。
更有那书生子弟,吃不得练拳的苦,寒窗十年苦读,修身养性,待入静成功后,便寻一佩剑。配于腰间,与人相斗时,浑身筋肉发力,力贯剑身,身形端的是潇洒飘逸,剑法刚猛,与人对敌,可以刺穿锁子甲。
此时石从谦已然摸到入境的门槛,想要彻底入境便容易许多。方法也甚多,因人而异,有的人不食水米,静坐一天一夜乃至两天两夜,三天三夜便可彻底体察肌理,气血流转。有的人便要,练些拳脚,打的筋疲力尽饿极了再静坐入定,恍惚间便能感到全身筋肉之力,不断加以磨炼便能彻底入静。当然也有些天赋异禀的,今日感受到体内气血澎湃,睡了一觉,明日起来便已能够察觉体内周天运转,入静而成。不过这等天才举世罕见,当今世上,也不过寥寥几人而已。
从先生那里告辞,申北然回到自家的茅草屋,心里愈发的向往。原来那粉面少年。是已经入了静,他那两掌是运用了全身的筋肉力气,全身的肌肉气血,发力聚到一起,竟如此大的力量,自己平日里训练如此刻苦尽,说来也不会平白无故再力量上输给了一个世家子。
申北然自认不笨,但是对于这虚无缥缈的入静之法,确实没有什么把握。
赵先生所说,寻常人家一辈子日常生活,也不会有内视内查的片刻机会,倒是些寒窗苦读的读书人,总是偶尔的在一个不眠深夜,似有若无的摸到一丝气血流转的轨迹,虽然机会渺茫,但是十年苦读,十年寒夜,书生入静之人也有十之一二。寻常书生入静也没什么作为,只是对自己躯体更加了解,若是家境富裕一些,练习武艺多食些肉。便能做那负笈游学,仗剑而行的读书人了。
自己若是不能入静成功,便只能像先生所说的,勤练拳脚,在衙门找个差事做,或者投身军武做个马前卒。像申北然这种没什么人裙带关系的,投了军自然是连一身盔甲也混不到。不过幸好这些年年景太平,没有什么战事。只要顾得上吃食,但若是能够入静。投身官府,得一本内家拳法,那自己便能在军中混个标长或者在衙门中混个铺头做做。
北辰市井人人皆知,当今欢侯有一套家传的内家功法,尤擅拳术,不只是搏击格斗之书,还有那只从书上听到,从没见过的真气。
当然还是不要在侯爷府中任职的好,大虞治国百年太平,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这大虞和各地诸侯,已经貌合神离了。
申北然也知道自己不擅长读书入境的这一套,便寻思着。像前人那般练拳,练得精疲力尽,又不吃东西,由它饿着,兴许能够摸到一丝入静的门窍。
石从谦自然是根据先生的叮嘱。选了一条最适合的办法。便是不食水米,入室静坐,体察毫末。从谦本来就喜欢清静,住的偏远一些,离那些顽皮的孩子喧嚣声隔了许多茅屋,可还是不够静,不知道能否按先生所说,入静得成。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人笑。
要说那张正谨还是见识短浅。那入静内家拳固然事半功倍,但是外家拳也并不是一文不值,内家熬炼的玄胎之法,便是脱胎于外家的铁布衫,这外家拳习练得当,也能称得上是一方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