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标军士向前,朝着粮铺走了过来,这五名军士身材魁梧,又身披盔甲,在小巷好些地方只能侧身经过,很快便走到了这铺子前。
铺子前堂实在窄小,此时容下了老掌柜和申北然石从谦三人,再也容不下多的两个人,只见领头的人哼了一声,侧身进入了这小铺前堂。
副标长本来就膘肥体壮,能顶申北然两个那么大,而且又身披重甲,进了前堂,特别占地方,申北然和石从谦暗道一声不好,就想要先行离开。
老掌柜的见这个军爷气势汹汹也不说话,自己便主动问到:“军爷,有何贵干?”其实心里自然明白是来收缴粮食的。
标长撇了老掌柜一眼,又上下打量了两个年轻人,便说道:“掌柜的,我奉官府之命前来收缴粮食,你把你店中余粮全部盘算一遍,报个数目与我。我与你结算银两全部买了,等会儿就有车过来拉!”
老掌柜撇了两人一眼,似乎是在催促二人赶快走。
“好的,军爷,您随我来,铺子还有些余量,两千多斤,您都拿了去吧。”
那标长皱了皱眉头,显然是觉得两千多斤有些太少了,虽然这个铺子在记录之中确实小些,但是两千多斤,确实是比预想的三四千斤少了好些。标长刚要回话,只见刚才那两个年轻人就要出铺子。
韩姓军官一伸手将二人拦住了:“站住,你们两个,干什么?”
“回军爷的话,我二人前来买些口粮,明日来取,现在快到宵禁的时刻了,我二人要敢回去了。”
“哦,口粮多少斤?”标长眉毛抬了抬问道。
老掌柜眼看势头不对,便出来打个圆场说道:“军爷,他二人买的只是自家吃的口粮,没有库中多,天有些晚了,一会儿天黑了清点可要耽误军爷好些时间了,小老二也想早些回家呢。”
标长此刻也不想再生事端,还有差事等自己要办呢,粮食不够,说不好自己还要回自己家里舍下脸面求族中支援,跑来跑去,真是麻烦!
便招呼门外的四名军士说道:“进来,把粮食清点一番,都搬走!”不再理会两人。
老掌柜赶忙说了句:“军爷,这库中还有我和他二人的口粮……”话还没说完,标长挥了挥手:“还要你说!自然是给你留个一二百斤,不会让你饿着!”
此时申北然与石从谦二人刚刚走出门口,又折返了回来,听着标长的架势是要将库中粮食全部搬空,可自己方才已然购买了一千五百斤。
一名军士掀开了后堂的帘子,刚进去便大声喊道:“韩头儿,里面不只有两千多斤多斤粮食!我看着得有三四千斤了。”
韩标长立时眼神冷冽,瞪着老掌柜,说到:“老滑头,你这是想诳我呢!
你安得什么心思?卖予我一半自己留一半?哄抬粮价吗!
你要知道!我是奉了上头的命令前来收缴粮食的!”
老掌柜吓得连连哆嗦,只能解释到:“军爷,我哪敢呢,我自己留一二百斤就够使了,实在是这一千五百斤粮食已然卖出去了,票据都开好盖了印信了。”
韩标长猛然回头看着门外的二人,心里知道正是二人买了一千五百斤粮食,此刻他们手里拿着票据,他便厉声问道:“你们两个买了一千五百斤粮食?”
申北然点头,正是自己买了一千五百斤粮食,但此刻有些紧张手心有些出汗,刚想查看票据在不在自己怀里,但是此刻又不好去拿。
“将票据拿过来,我与你二百斤稻谷,快!”标长直接命令二人说道。
直接伸出手来,向二人讨要票据。老掌柜的缩在一旁不再说话。
申北然知道不好和他争辩,不想回话,就要离开,只听一声“慢着!”
门外的两个军事拦住了他们二人的去路。
“我与你说话呢!快将你买粮的票据拿出来,再晚一会儿,你连二百斤稻谷都没了!”
申北然听得更是恼怒,便回了一句:“我们村中人多,这些粮食怕自己是都不够吃,一斤都不会给你!”石从谦赶紧拉了拉申北然的的衣袖,示意他不要斗气,好好说,兴许没事。
那标长冷哼一声,显然已有些生气。平常在军中因为他姓韩,就高人一等,虽然只是韩家不入宗府的子弟,但是顶着这个姓氏,就是比他高一级别的正标长,见了他,也要客客气气的,两个平头百姓竟然还敢顶嘴!
当下就是怒吼一声:“好大的胆子!朝廷缺粮之季,你二人屯居粮草,是何用意?查看二人,身份文牒!”
当下又是一番检查,石从谦好言好语的向韩姓军士解释,村中确实缺粮,这一千五百斤都不一定够村里人吃的……韩标长自然是心里有数,要不然也不会接了官府的命令派他来收缴粮食。
再说外地运量车队已经开拔,这些百姓也不会饿上多久,国家大事,朝廷诏命,才是重中之重。
当下便吐了一口气,缓和的说道:“我也不欺负你,让你为难!这样,还是取二百斤稻谷给你们两个!余下的都留在这儿,凭证你交给我销毁,但是你之前买粮的银钱分文不动,退给你!这二百斤稻谷,我送与你二人!”
二百斤稻谷也就是一两银子,是自己约莫一个月的俸禄,自己家里也不在乎这一两银子。完成将军的下发任务才是正事。
申北然还是摇了摇头,实在是没有办法将村里的口粮让出去。
那标长脸色大变,怒不可遏“啪”的一下,大手拍在斑驳的门板上,发出了一声巨响,门板晃了又晃,生出了好些裂纹“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就要伸出手来,薅住申北然的衣领,拽到自己身前打一顿,这标长平日里有些跋扈,军中又不养良善之辈,全是虎狼之师。
他自认窝囊受气般的好言好语的和他讲道理,对方却还不听劝,自己是丢了面子,心里火又大!
“大人!你这是要强抢凭证吗!”
申北然大吼了一声,那标长的手,瞬间停在了半空中,不再有动作。
大虞一朝对凭证印信文书极为看重,不管是通关文碟还是买卖粮草的凭证,以及囚犯认罪画押,房产地契等等诸如此类,都极为严苛。
若是在地方呈报给中央的文书奏报上,都能够出现作假的情况,那用不了多少年就会出现以往那些朝代,贪官污吏勾结在一起蒙蔽视听,祸乱朝政。朝廷官员如果可以随意的修改文书,地方上可以随意欺杀百姓,必然天下大乱。
诸如此类的文书,如若有造假,抢夺的事发生,定然是重罪,大多都是死路一条,今早张先生和唐遥二人挨了一顿打,便是因为唐遥有出手抢夺纳粮契的行为,只不过库府官吏心中有愧,并未将事做绝,只是打了一顿教训了而已。张先生也是知道,绝不能硬抢文书,才派了二人来城中打探消息。
更何况标长身为边军一员,如若出现了军队强抢百姓凭证文书一事,那简直就是灭门之灾,受累的不止自己一人,恐怕一家老小都要受此牵连。
至于自己,如果不顾粮草,已有卖出凭证的情况下,将粮食带走,那更是麻烦了,无视大虞国文书的铁律也是重罪!
当下不仅仅是只自己一人,还有四个手下,一个老掌柜的和眼前的两个人,如果自己抢了凭证,事后只要有一个人说漏了嘴,自己这条小命肯定就是交代了!
当下挥挥手,让二人离去,纵然心有不甘,此时也只能这样了。
申北然和石从谦二人赶快出了小巷,此刻已临近宵禁一更天三刻的时间了,要赶快找一家能够落脚的地方。
二人身上没有多少钱,自然住不了客栈,便是有钱,二人也不会舍得去住那金贵的客栈。
村中之人若是来到县城,大多都是住的旱宿,就是一间屋子住了好些人,而且只提供床榻和草席和水,别的一概没有,这种地方尤为便宜,仅仅只需要几文铜钱到二十枚铜钱不等,就能够休息一晚上,当然,即使是这种地方也需要登基户牒的。
二人刚刚走出巷子,就看到了官府用来运粮的马车留下了一辆。
几个军士也在从小巷中搬运粮铺中的粮食,刚走一会儿,就隐约的听见了有人骑马,在街道上奔驰的“哒哒”声。
申北然和石从谦二人不想再耽搁,准备去一个最近的旱宿。这住的地方便宜,自然也偏僻一些,肯定不在大路上,二人七拐八拐的,终于是看到了一处挂着灯笼的小牌坊。
正是旱宿的灯笼,只是隔着一两堵墙,马上就到了。
院门打开着,里面的里屋的门也打开着,露出一些泥坯做的床榻,上面铺着草席,这就是二人要留宿的地方了。
就在此时,二人身前,去往旱宿院子门口,仅仅不足十丈的小巷中,走出一匹高头大马,上面坐着一个身着铁甲,腰挎单刀的彪形大汉,正是刚才粮铺的标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