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的春节在松嫩平原的冬季里，在飘着小飞雪，刮着小北风的时候，在噼噼啪啪零星的鞭炮声中无声地过去了。
李雪走的那天，太阳暖暖的，她跟往常一样，把家里的锅碗瓢盆认真刷了一遍，屋子用扫地笤帚打扫得干干净净。娘亲给她包了一碗饺子，她象征性地吃了两个，就收拾衣服和日常用具。她把一件红梅花白底的小棉袄折叠好放进了一个包袱，把一个搪瓷缸子和梳子、雪花膏分别装进了书包。
娘说：“去了安心教课别想家，也不用惦记，有事我就找大平过来帮忙，你放假有空就回来，没空就在学校呆着，听说有宿舍，也别到处吓跑，大闺女，让人说闲话，，，。”
“妈，”李雪打断了母亲的絮絮叨叨，“我又不是出多远的门，不是说回来就回来吗？张武德一星期都跑好几趟乡里呢！”
李雪娘也不言语了，心思要有个自行车就好了，赶上晴好天气说回来就回来。正想着，院子里就响了车铃声，二老歪骑着邮政绿色行车来了。
李雪一看就皱起了眉头。但是她又没当回事，二老歪也是常来，东村送信西村送信的。
二老歪进了屋，打量一下李雪，心理就痒痒。他歪着头，像欣赏艺术品一样看着李雪，这简直就是艺术品，苗条丰满，凸凹有致，让哪个牤牛蛋子看了都垂涎三尺。
李雪娘看到二老歪一个劲盯着女儿，心理有一些不悦，就咳嗽了一下：“华光啊，今天咋这么有空，你妈妈还好吧？”
“好好，”二老歪答应着，但眼睛却没有离开李雪。“我妈说了，等雪到乡李上班了，就去我家吃饭，我爸不在家，她一个人也没意思，，，两个人是个伴！”
李雪听了这话，往书包里装教科书的手就停顿了一下，她眨眨眼睛，睫毛忽闪几下，看了一下歪着脑袋的钱花光：“这是你妈说的？”
二老歪脖子一梗：“是啊，我妈还说了，让你不用拿那么多的生活用品，家里都有，拿着怪麻烦的！”李雪听到这就看了母亲一眼。李雪娘听了也觉得有些意外，要说老李对老钱有恩，帮李雪安排工作，这又往乡里调动，按说这已经够意思了，还要照顾孩子的生活。
想到这，李雪娘就说了：“华光啊，你妈妈和你的心意哦们都领了，这已经够麻烦你们了，这恩情我这辈子报答不完，李雪也会记住的，跟你妈妈说，就不麻烦她了，李雪独立惯了，自己也能照顾自己。，，，”
正说着话，院子里又响起了清脆的铃铛声，赵大平把一辆崭新凤凰牌的行车往窗台下一支，高升喊着：“李老师，你的坐骑我给你送来了，看看哪不合适，先练练手！”说着话，他虎背熊腰得身体闪进了屋子，发现远处道口那停着邮政绿色邮政自行车。他猛地停住脚步，看了一会，还是迈进屋子。
李雪娘正推辞二老歪的热情，她的眼睛就看见了赵大平。在她的眼里，赵大平才是准姑爷，作为女人也作为母亲最理解女儿的感受，她说着客套话马上转移了一下话题。眼睛看了大平一眼，又对二老歪说：“华光啊，你要是没忙完正事就去忙吧，别耽误工作，正好大平来了，一会送李雪去乡里，有空李雪就去看看你妈妈！”
赵大平进了屋听了李雪娘的话就很舒服，还是准丈母娘想的周到，他看了一眼二老歪：“兄弟，谢谢你这么关心雪，给你添了麻烦，以后有用的着大平的地方你尽管说话！”说完就转过话头，很亲昵地对李雪说：“收拾完了咱们就出发，车子在窗下，把包袱挂车把上，书包你背上座后座就行。”
说完，俩个人就往外走。二老歪一看没他什么事，眉头紧蹙了一下，心说，李雪不定是谁的媳妇呢，你算哪根葱啊，走着瞧。想到这，还是朝李雪娘笑了一下说：“那我也走了，婶儿有空串门去!”李雪娘说：“那就不送了，给你妈妈带好啊！”
车子刚买回来，都不会骑，两个人就推着走。出了村口就上了村道，看太阳的高度也就九点的光景，地上的积雪发射着太阳光亮，有点耀眼。赵大平把狗皮帽子压低，呼出的气体在帽子的长毛上结了霜。他推着车，后座上绑着包袱，挂着书包。李雪就在车后跟着走，她围着毛线围巾，把长发压在里面从后背铺出来，她均匀的呼吸声在自己的耳边回响。
赵大平不说话，他用余光能看着李雪美丽的身段，他看着她的眼睛，也看着她睫毛上闪烁的霜花，心理充满了幸福感。这辈子能和李雪在一起，再苦再累也值得了。
路上静悄悄的。两个人和一台自行车压迫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节气虽然过了雨水，但还是有点寒冷。大平问李雪：“冷吗？”
“不冷。”
大平说：“去了好好教课，咱们不比别人差。”
李雪说：“我干一年就回来，明年这时候咱们结婚。等有了宝宝就在家里了。”
赵大平抬头看看天，冬天的天空是淡蓝的，有点高远，但朦朦胧胧，看不出有多高，他想起秋天的天空，那么广阔，辽远，就像能看到边一样那么清晰。他想，过了这个冬天就好了。
李雪看赵大平不说话，就故意问：“你想啥呢，也不说话，我走了是不是不高兴？”
“没有，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赵大平忙着辩解，眼睛看着自行车圈压着地面的积雪。
“你这是高兴啊，”李雪打趣说，“那你笑一个。”李雪望着赵大平低沉的头，知道他想什么，就故意逗她。
”嘿嘿，嘿嘿，”赵大平在帽子子里咧了几下嘴。李雪说：“皮笑肉不笑，比哭还难听呢！”
赵大平说：“你才是哭呢！我哭啥”。
机李雪说：“我是人民教师，准国家职工，你还是农民，农民为国家职工服务天经地义，以后呢，你就得给我洗衣服，做饭，还得给我热被窝，啥都得干，，，”
赵大平被逗乐了：“那我成啥了，成你的丫鬟了，你成公主了。”
“啊，对呀，我不是公主吗？你虽然不是王子，但是还走在王子的路上，这不给我推车子抗活吗，哈哈！”
气氛活跃了不少，路上的积雪反光就更亮了，赵大平把帽子耳朵翻上去，顿感凉爽的了，他调侃李雪：“我啥都干了，你又不是小脚，你干啥呀！”
李雪看着赵大平严肃的样子，心理感觉特别踏实，比起二老歪没有头脑的样子安全多了。二老歪除了听他妈妈的话之外没别的本事，女人必须找一个有担当有责任感的男人，赵大平就是这样的人。
“我干啥？你想让我干啥？”李雪白了赵大平一眼，“我干的活你干不了，给你生孩子，你妈抱孙子，，，哈哈哈”
赵大平忐忑不安的心理有了底，他怕二老歪横刀夺爱，怕李雪适应新的生活忘了本。现在他安心了，他知道，如果这两件事情发生了，他什么都不能做，爱，就是让自己心上人高兴。
“我就担心二老歪找你麻烦，你的想好办法对付他，还不能得罪他，毕竟人家有恩于你。放假天气好你就回来，我有空就去接你，十多里地也就半天的功夫。”
“放心吧，我的大平哥。”李雪拉长声音说，“我坚持一年明年这时候咱们就结婚，然后我就回屯子，认真给你生个胖儿子。这样行了吧。”
赵大平的眼里突然蹦出了泪花。他隔着自行车，紧紧抱住了李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