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兄长。”
“祈儿。”
“太子,你回来啦。”
心虚,各种心虚。
“有谁能告诉我,我错过了什么吗?”
哥哥像个大家长似的,一回来便把本就不大对劲的氛围变得更加低气压了。
阿爹盘算了许久终于将自己与叔父的对话与他和盘托出。
然而哥哥却并不以为意,言道既然叔父府上已有一位郡主,全然没有必要再将我要回去受继母和异母妹妹的闲气,这样岂不是有负先婶母的嘱托,与背信弃义又有何异。
“我怎么没想到可以这样回他呢!想必他也定是舍不得叫姀儿吃苦头的!”
阿爹恍然大悟,不禁对哥哥所言拍手叫好。
随后哥哥甩下句话就叫大家安心吃饭了。
然后听了这句话,方才还笑得很爽朗的阿爹,笑不出来了。因为哥哥说了,这件事,叫阿爹自己去解决,不要来烦阿娘,这等区区小事,也用不上他。
这厢纯庆殿内是一家人和和美美,那厢宁亲王府里却是冷冷。
赵氏王妃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拿手小菜,都是宁兴柏最爱吃的。可惜等到酒菜都是冷了再热,热了再冷,再热,再冷,她苦苦守候的人依旧没有出现。
“娘亲,妤儿肚子饿了,父亲怎么还没回来啊!”
赵氏王妃唯一的女儿红玉郡主宁璟妤此刻正在对她撒娇,五岁都还没满的小孩子,不能体会到一个女人整日等着一个不知归家又心里没有自己的男人是何等样的滋味。
“妤儿乖,父亲许是被什么要紧的事情耽搁了,马上就会回来的。”
这样的话赵氏王妃几乎每日都会对自己的女儿说,璟妤早就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可自己父亲每日到娘亲这里来的次数依旧是屈指可数。
“娘亲,父亲不会来了。”
璟妤闹气了脾气,她已有大半个月未曾见过自己的父亲。从小到大,自己每回见到父亲都无法从他的身上感受到应有的父爱,好像自己的出生根本就不被他期待那般。
“妤儿要是饿了,就先吃几块糕点,等父亲来了我们一起吃饭。”
赵氏王妃没有放弃等待,依旧是倚着门框痴痴地盼着下一秒自己的夫君就会出现在眼前。
宁兴柏从宫里出来并没有径直回到王府,而是去了落华阁。那是邕京有名的乐馆,里头有乐人无数,都是精通曲意的,尤其是他们之中的魁首———鸣璃君。
鸣璃君的箜篌可谓是天下一绝,四境之内竟无一人可以比拟。只是他性情古怪,无法开口说话,亦不喜以真面目示人,喜欢独处,他的一曲千金难求。唯独每逢新月之夜才会出来弹奏一曲,且一曲终了便悄然离去,无人知其踪迹。
宁兴柏平日里除了公务从来不与人有过多的交际,故即便落华阁里有其他的朝中大臣也没人敢上前去与他攀谈,只在私下里议论原来他也是爱好风雅之人。
没有人知道,其实他只不过是来这里缅怀自己与慕容氏王妃的初遇,那个女扮男装从楼上飞下来的梦中仙子。
或许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为了在新月夜一饱耳福,聆听鸣璃君的天籁之音而来,只有宁兴柏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来十年前。
扮作男装的慕容煊媱英气逼人,可她眼下心虚的慌,只想知道她跑到哪里可以躲开司徒澜深这个煞星啊,怎么那么阴魂不散的,都追了好几天了,怎么哪哪儿都有他啊!
两军交战之时她将这个司徒给罪狠了,让他明里暗里吃了好几个大亏。
如今两国重归于好,她大哥送嫁南朝公主,她偷偷跟了来看看传闻中繁华的邕京风光,结果这才进邕京城就被他给逮着了,死咬着不放。
“小姐,您做什么那么怕司徒小将军啊,这又不是在战场之上……”
跟着慕容煊媱的是她的贴身丫鬟绎心,也是个古灵精怪的主,与她这个天马行空的主子比也不遑多让。
“绎心,有句老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煊媱一本正经地对与她一样扮作男儿装扮的绎心说,“邕京是他的地界,我又是偷跑了出来的,哪儿都还没去玩儿过么,万一折在他手里,多不划算呐。”
主仆两个打打闹闹的,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司徒澜深的到来。
“慕容姑娘,我在你的眼中就是那么的不讲道理吗?眼下两国休兵,我若对你无礼,那便是有碍两国邦交了。”
司徒澜深笑意吟吟地出现在她身后,慕容煊媱下意识一拳就上去了。
澜深也是条件反射,一掌包住她的拳头,一出手就把人拉自己怀里了。
这下可是点着了爆竹,煊媱一时挣脱不掉,狠狠踩了他一脚。
俩人在走廊上一来一往,结果用力大了些,双双摔下楼来。
本身楼层并不高,只是个挑高的两层楼而已,对于身手矫健的二人来说并不在话下。
然而煊媱却在此时发现有无辜的小女孩一时不慎,与他们一道跌落了下来,在那里凄厉呼救。
“司徒澜深!”救她!煊媱此时只来得及呼喊他的名字。
澜深赶忙就着煊媱的力气将这小女孩拉了上来,二人失去了平衡,直直地坠落下去。
这下完蛋了,煊媱心想。
她本摔在下面,只怕是要摔个重伤,伤筋动骨得要在床上休养数日,澜深眼疾手快,及时出手调转了二人的位置,将她牢牢护在怀中,自己却先背着地,重重地杂砸落到的舞台中央。
“好!”阁内众人看到这一幕纷纷拍手叫好。
英雄救美,古来都是只得称颂之事,何况他二人还是如此的登对,英姿飒飒,风华绝代。
“你们两个打算抱到什么时候?”
二人头顶出现了一片阴影,一道冷峻的男中音传来,阁内霎时间安静下来,仿佛是可以听到水滴下来的声音一般。
“大哥?!”
“义兄!!”
来人一副南朝世家公子的打扮,眉眼间还与煊媱有五六分的相似,原来竟是她那位奉命送公主和亲的大哥,南朝的左卫将军慕容煊赫。
司徒澜深对这位南朝将军可是敬畏不已,在战场上的时候不打不相识,惺惺相惜,后来两国休兵,他们私下里义结了金兰。煊赫居长,自然是义兄,而他比之煊媱还要小上两岁,自然是义弟。
“还不起来!”
煊赫刚才从家书中得知自家这个不省心的妹妹偷偷跟在他们送亲的队伍中一起来了邕京,托人四下打听,唯恐这丫头又闯出什么祸端来。
北朝的官员请他到落华阁来听曲,结果才刚坐下没多久就看到某两个在战场上你来我往还没分出胜负的孙猴子在这里大闹天宫。
“大哥息怒!是他先追我的。”
煊媱还想向自家大哥求求情,求个宽大处理。
“你不跑我能追吗……”
……
慕容煊赫不想说话,这两个丢人玩意。
“那你不追我能跑吗!”
……
“都给我闭嘴!跟我过来!”
慕容煊赫的威势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抵挡的,即便是见惯了沙场流血的澜深和煊媱也不例外,这会垂头耷脑地被他领去了包厢听训,也不敢有什么二话。
“倒是有趣。”
在自己包厢与友人听曲的宁兴柏看到这一幕不禁笑出了声。
“这司徒家的大公子与南朝的人竟走的如此的近,不知于他是福是祸啊。”
他的友人如是道,若是将来司徒与慕容家的小儿女当真走到了一起,恐怕于两国不会是什么益事。
然而彼时的宁兴柏并没有听进去,他眼中只有慕容煊媱的倩影。
他想着,向来北朝女子多爽朗,少有南朝女子的娇柔妩媚和天真烂漫,撒娇一事更是难得一见,这位姑娘出自南朝慕容世家的,能文能武不说,私底下竟是如此娇蛮可爱,真真是委实有趣的很呢。
思绪回笼,鸣璃君一曲终了飘然远去,宁兴柏意犹未尽,独酌了许久才离去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