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韩湘走了。
我看他走时的心情很不好,那副表情就像我妈工厂那个大腹便便的老板。
他生气?
但我更生气,他升天就走了。
把我一个人丢在地府里是什么意思喽。
我最后还是没有答应转轮王的要求,我太早失去了年少应有的热血沸腾。
我不会因为转轮王编造一个英雄梦,就义无反顾铲奸除恶。
当然我也不是英雄。
轮转王传了我一部《元阴决》,三大法术,赤雷术、化阴术、以及吞鬼术。
之后,他又将一把黑色短刃和一块青色玉符交于我,说黑色短刃乃两千五百年前欧治子所铸,名为磐郢。
另外玉符是希望我回心转意之时,可以注入一丝神念,那么他就会出现。
我握着磐郢,心中一阵激动,从小就喜欢这种冷兵器,没想到现在真的有一把,而且还是名剑。
熟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也不敢在把话说的太死,媚笑问了他一声“还有吗?”
我看见他的脸上爬过一条黑线,这才作罢。
我问他怎么送我回去,只见他手一挥,我就感觉到一股冷风把我吹起。
然后我就看见奈何桥,三生石,望乡台,忘川河,黄泉路,孽镜台,鬼门关,一个个景象从我眼中飞逝而过。
然后眼前就一黑,什么都不知道。
当我再醒来的时候,我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四周散发着酒精的味道。
我妈趴在我床边,正睡着。
似乎感觉到我醒来,她也醒了过来。
一个晚上不见,我妈更是憔悴了很多,整个眼睛都是红红的。
我突然有些害怕,如果那一天我听她的话乖乖留在家里,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事。
“你醒了,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医生,医生”我妈突然抱住我,然后惊喜去喊医生。
在接下来几个时辰里,我的病房里闯进来十数个大白褂子医生,见到我都惊呆了。
他们对我又是摸,又是问,又是照瞳孔。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我的苏醒一定是这个世纪最大的奇迹。
当然,为了庆祝我伟大的奇迹。
他们决定免除对我的一切医药费,只求让我这个奇迹消失不见。
中午我爸和我爷爷也来了,从他们口中我才知道原来我整整昏睡了三天。
医院给的病因是脑死亡,如果我在晚苏醒一会,医院可能就会真正宣布我死亡。
我有些气氛,那该死的韩湘和轮转王并没有告诉我地下一小时等于地上一天。
如果我在地府在待上几个小时,是不是该要送去火化。
到时不死也真死,不当鬼也变成了鬼。
我妈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会出去,于是我就瞎编一个故事,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出去了,然后我见到阎罗王,他说他搞错了,我并没有犯到他,然后又放我回来。
于是我家人就又相信我的谎言
我再一次感叹我家人的天真。
两天后,医院检查了我身体的一切机能,都完全正常,这才宣布我可以正式出院。
我揣着怀中磐郢,出了院门,我突然看到一个穿着不凡的中年人怀中抱着一个四五六岁的小女孩,匆匆忙忙从我们身边走过,撞了我妈一下。
他歉意的看了我们一眼,然后快步走开。
我的眉头不由得一皱,并不是因为他撞了我妈,而是就在刚刚我很清晰的看到那个女孩脸上,笼罩一股黑云,这股黑云很熟悉,正是厉鬼才有的阴气。
我心中犹豫了,要不要去救那个女孩?
可是如果自己没有能力反而是害了她。
我看到过这样一个故事,一道选择题。
一个瞎子过马路,你正在旁边你会不会扶他过马路?
或许很多人会选择会,当初我的也一定会这样选择,但这个故事却有另一个答案。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年。
O6年夏天,正是七月艳阳。
我和往常一般,在街道上寻找着自己的猎物,但一天的战果却是不佳,或许是天上的太阳太高兴,忘了回家,所以躲在阴凉空调屋的“客人”也忘了出来。
和我一样状况的的并不少,我的结果算是好的。
正在我准备收摊,晚上在来时。
一个女孩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一个在以后时常在我的噩梦出现的女孩。
她穿着一件破了好几个大洞的衣服,那衣服很大,可能是她家大人的衣服。
她愁着一张脸坐在我的旁边不远处,但她不敢过来,她望着来来去去的人群,一阵发呆,有时急哭了。
我有点于心不忍,就跑到她的身边坐下。
我还没有开始问,她就一阵惊慌,喊道“对不起,我马上走”
在那时,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每一个乞丐都有固定自己的地盘,如果别的乞丐进入别人的地盘就会被打,然后被驱逐。
以前我深知一个初学乞丐的痛苦,所以并没有把她赶走。
她听到我没有要赶她的意思,也就留了下来,但却往旁边挪了挪,尽量和我保持距离。
我苦笑一声,并没有在靠近她。
我在小地摊吃了饭,回来的时候她还在。
抱着双膝,目光没有焦点,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她一个小时的战果不过才五六元钱,看到她急的哭了,我就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她很警惕,把碗里几张皱成一堆的纸钱捏在手心。
我问她“讨不到钱,可以慢慢来啊,别哭”
我轻轻擦干她眼角的泪水,将她原本就花的像花猫脸擦的更花。
她终于崩溃了,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引来街上很多人的目光,我心中大急,连忙劝说“喂,你别哭,在哭我就真的把你的钱抢光”
她的脸色一愣,连忙擦干眼角的泪水,直愣愣看着我。
我苦笑一声,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她开始讲述她的故事。
她叫可可,有个弟弟,从记事起就没有看过自己的爸爸妈妈。她和弟弟跟着叔叔生活。
她的叔叔并不是只有一个而是四个,他们的手下还有十几个孩子,大的有十一二岁,小的只有三四岁。
他们并不是亲人。
当我听到她讲到这里的时候,我大致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心中升起一股悲哀。
乞丐分为几种,一种是受不了生活的压迫不得乞讨为生,这一般是散乞。一种是以乞讨为生的职业乞讨,一般是有门派的。但另外还有一种令人不齿,却是不少见的行乞,那就是利用年幼的孩童来行乞,大人就在背后控制,这一种行乞的孩童一般都是流浪孩童或者被拐卖的孩童。
有的会将孩童的手脚打断,挖瞎双眼,甚至泼硫酸毁容。
这一类人并不算乞丐,而是一股残忍的强盗。
但看到她的时候,我庆幸收留她的那伙人还不算丧心病狂。
四个叔叔会给他们下达指标,如果没有达到指标就不会给饭吃。
“弟弟生病了,叔叔说没有钱给弟弟看病”
说到这里,她又不停的放声大哭。
我没有在问什么,像这种事在这时常都在发生,我不是超人,不是侠客,我没有能力对付一堆凶神恶煞的歹徒。
警察都做不到的事,我拿什么去拯救她。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一天行讨的都放在她的碗里。
她走了,笑的很好看走了,我对着整个城市的霓虹笑了笑,又继续开始我的生活。
接下来,很多天里,我都没有见到她。
再见到她的时候已经瘦成一根骨头,身上随处可以见到被打的伤口,她来到我的摊前,很小声对我说“哥哥,你能不能在给我点钱?”
我有些惊诧,有些不忍问道“怎么,那些钱不够给你弟弟看病吗?”
她犹豫了很久才告诉我。
她回去后,看到她讨来的钱,四个叔叔很高兴,也给弟弟买了药,弟弟的病也很快就好了,但接下来的几天里,她再也讨不到那么多钱,四个叔叔开始打她,骂她。
她告诉她四个叔叔,这钱是我给她的。
然后她的四个叔叔就跟她说“那就在去找那个人,要不到你和你弟弟就别想吃饭”
于是她就来了。
我有些恼火,但看到她一身的伤口,却又有些不忍,我到地摊买了一碗牛肉面。
刚从锅里捞出来的那一种,很烫,她却吃的很快,像是怕被我抢了一样。
吃着,吃着,吃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问她“不好吃吗?”
她头摇的跟鼓一样,对我笑着哭“好吃”
我心中突然一痛,像是被什么扎住了一样,很难受。
我摸过她脸上那一道淤青,问她“这是你叔叔打的?”
她停下手中的筷子,突然很自豪的说“不是,弟弟偷吃叔叔一口鸡腿,要打弟弟,我替弟弟挡了一下,妈妈爸爸都不在了,我只有弟弟一个亲人,我要保护他”
保护?
我从未想过保护这两个字会从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女孩口中说出。
但这两个字的震撼性,对于我来说却不亚于一次爆炸。
保护?
曾几何时,我也曾经对我妈妈说过,但从来没有做到,我甚至以为离开家就是对我爸爸心理的报复,但我没有想到受到最大伤害的却是我的妈妈。
但她却做到了。
她比我勇敢。
那一天,我又将我一天所得的钱都给了她,她没有在哭,笑着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苦笑一声
原来孩子都是那么简单。
只要每一天能吃饱,不挨打,能保护她的弟弟,对于她来说就是每一天都很开心。
她是如此的天真和纯洁。
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她。
但最后的结局却告诉我,一时的同情就像毒品,只会越陷越深,一旦放手就得付出惨痛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