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黄羊镇,赵家村第三个酷暑了,也是赵家麦子努力挣扎求生的第三个年头。生下来排行老三,上有大姐二哥,下有小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感觉,生下来就是个多余的。年景又不好,爹不疼娘不爱的,饥荒年丫头片子也送不出去,着实愁死了赵家老二赵长生和婆姨阿秀。
大伯村正赵安生认识几个字觉得饿死一条人命不至于,亲自族内作保秋天公中多给二房一口袋粮食,阿秀想着我大儿着实瘦弱,就这年头我也不一定养得活,就先这么着吧。反正自家多个人以后族内还是说得上话的,何况不能便宜三房和四房那两个急眼妯娌不是。大伯作为族内唯一识字的说话还是算数的,并没几个泥腿子真的敢怼上来,关键时刻,徭役抽租什么的还是村正说了算啊。
麦子四个月就不再吃奶了,反正阿秀吃不上啥着实也没有奶水,小丫头奄奄一息的,到底是大姐秸秆偷摸着自己的口粮给喂两口青稞糊糊,那没和白面的糊糊吃下去,肚皮都绿了,小肚子绿油油的还忍不住泛酸气,阿秀翻着白眼往下咽,心想只要活着长大总有一天我能吃到白面馍馍。
赵长生整天看着一窝的崽子叹气,这是个只能生不能养的光景啊,一个庄稼汉有什么办法呢,好歹是老天爷觉得赵今麦命不该绝,月底终于是给下了点雨,快干掉的麦子又缓过来,虽然不饱满,那几亩薄田熬到秋收到底是没有缺了麦子的一口糊糊。
还是奶娃的麦子惆怅无比,吃不饱的小细腿靠在墙根下晒太阳颤巍巍的像个老人,眼巴巴的等大姐回来,在阿秀怀里是一岁的小儿子海子,走哪用衣襟子裹着,一口一口细细喂着玉米糊糊,那味道馋的赵今麦头晕养花,不敢靠过去,阿秀旁边大儿子席子笑眯眯的偶尔偷吃一口,大家就算看见了也没人说,这样的年代,这样的家庭,这样的做法实在很正常啊。
大姐总是被赶到地里捡麦穗,十岁多的秸秆觉得丢脸无比,索性脸晒的黑的无人来看了,眼看着天黑了,箩筐里已经有点样子了,心急的往家跑,妹妹肯定没人管,像这样人家的女儿们都是早熟的紧,能活下来实属不易。
到了土疙瘩垒砌的院墙下,听见麦子嘴里哼哼着“小白菜啊····地里黄啊”,有点奇怪自家小妹怎么学会这奇怪腔调的,但是莫名的心酸了,阿秀一看秸秆回来了,赶忙接过箩筐就往自己的厢房里去,那里面大炕上有个她出嫁的木头箱子,吊着铜锁。家里地里的粮食要归总了,公爹分了才算,自家的存粮还是锁起来放心,谁知道秸秆会不会心软到给小丫头片子偷偷吃白面的糊糊呢。
一边想着麦子也会走路了,不如跟着秸秆去捡穗子,想着等男人下地回来就说呢,这样子,说不定两个儿子都有白面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