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浮当下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整个村子少见炊烟,人都去哪了?”
老人盯着徐浮看了看,仿佛不敢相信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你说什么?”老人反问道。
徐浮当是老人人老耳聋,便又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老人听了还是一副疑惑的表情,不过这次开口道:“是蝗灾,遮天蔽日的蝗虫,把庄稼都吃了。”
“蝗灾?”徐浮想起自己幼年曾经历过的蝗灾,问道:“官府没开粮仓赈灾吗?”
老人苦笑道:“官府?正因蝗灾,官府才消停,官府就是蝗灾,蝗灾就是官府,都一个样。”
徐浮不解,道:“老人家,你这话是何意?”
老人摇摇手,站起来打量着三人,道:“你们是从哪来的?深山里的道士?四处多走走就知道咯!不过我劝你们还是回那深山老林去吧。”老人说着往前走了去,显然是不愿过多解释。
刘慎道:“师父,他说得不明不白的,待我再去问问清楚。”
徐浮道:“不必了,我们照原定计划,往前再走走吧。”
三人又行了一两日,一路上所见情景皆差别不大,直至将出一方州界,人口才稍多了起来。经一路打听,才知此前多州曾受蝗灾侵袭,又遇黄河水患,所以土地尽皆荒芜,大量平民因饥饿而患病。不过此地则幸免于难,只是赋税徭役依旧沉重不堪。
至于官府的粮仓,之前早已被权臣、阉宦、地方大族等私自调用,所剩无多。徐浮见到到这灾民遍地,白骨露于野的情景,心内万分惆怅,而嬴少仪心软,也几近掉下泪来。
这一日三人正行于村野之间,忽远远看见一队人马走来。待走近一看,队列前后左右都是一身军装的士兵,为首一人骑着高头大马,似是长官。队列中排成长长一列的,看模样则是些乡间农民,多为壮年男子,也有稚气未脱、还未发育完全的少年与两鬓参杂白发的中老年男子。众人大都低着头行路,毫无生气。
“快点赶路,还得赶着交差,你们难道是想让本长官挨骂不成!”那为首的长官不住的骂道。
嬴少仪见了,问道:“师父,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啊?”
嬴少仪这一问使那长官瞧见了路边的三人。那长官勒马停下,扫了扫三人,目光在嬴少仪身上色咪咪的停留了几秒,说道:“你们是些什么人?是否是这村里的?”
刘慎见那长官对嬴少仪表露色心,早已不满,道:“不是。关你…”
“关”字还没说完,徐浮便抢道:“我们并不是这村里的,只是路过。这位长官,敢问身后这些人是?”
那长官不耐烦道:“既不是,就滚一边去,少管闲事。”
徐浮听了眉头一皱,但也不再多说。
那长官继续催促往前,见刘慎一脸不满的样子,“嗨~吐”,突然一口浓痰吐来,刘慎预料不到,浓痰沾到了衣角。那长官得意的笑着往前而去,却没见到身后的刘慎已一脸凶光。
待人马经过,刘慎道:“师父!这也太嚣张跋扈。”
徐浮道:“我们悄悄跟随,看看他们意欲何为再说。”三人于是拉开一段距离,悄悄跟在这队人马身后。
这队人马出了村子,又行了七八里路,来到另一个村子,村里的空地上早有人群聚集,人群同样了无生气。
徐浮等人随后赶到,掩于墙后。
只见那长官并不下马,问道:“村长何在?”
一年老者从人群中向前一步。
那长官道:“人齐了吗?”
村长道:“本村凡年满十五,不到六十的男子都已到了。”
那长官向身旁一士兵招招手,只见那士兵拿出一本册子照看,道:“与户籍上的记录大致吻合。”
那长官点点头,朝人群喊道:“所有符合条件的,排成队列!”
一声令下,人群里走出数十个男子,由士兵领着排成队列。
等待之间,那长官似瞥见什么,用马鞭指着人群道:“你,过来。”
顺着马鞭的方向,但见一十五六岁的少女,虽看上去营养不良,但难掩其容貌之秀丽。少女听到那长官叫她上前,脸色煞白,显是十分害怕。少女身旁,一老年人双手护住少女,也是紧张不堪。
“嗯?”那长官双眼一瞪,又喝道:“不要命了?快把她带过来。”
几名士兵得令上前,抓住老人,少女则哆嗦着不敢动弹。那长官翻身下马,一把掳过少女,揽入怀中,淫笑不止,周围村民全都敢怒不敢言。
老人哭求道:“放了我孙女吧,我也可以服役,我可以…。”
那长官道:“滚一边去,老不死的,谁他妈是要你服役了。本长官素来心善,只是想好好请你孙女吃顿好的,你看给她瘦的,哈哈。”说着便掳着少女准备上马,那少女情急之下,狠狠咬向那长官手臂。
“啊,”那长官大叫一声,松开了手,少女得以逃脱。那长官骂道:“你这猪狗养的小娘们,看来你是等不及了,大爷我就满足你。”说着便扑向那少女。
“住手!”徐浮了解到来龙去脉,终按捺不住。
那长官看了看徐浮,并不放在眼里,道:“又是你,少管闲事。”说完抓住少女的双手,另一只手往少女领口扯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不知何处飞来一颗碎石,正中那长官手背。那长官捂着手背,少女又一次得以脱逃。
徐浮等三人来到少女身旁。徐浮正色道:“光天化日,汝生而为人,如何行这禽兽之行?”
那长官怒骂道:“妈的,看来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甩动马鞭向徐浮挥来,徐浮轻轻一闪躲过,一把抓住马鞭,那长官想要收回,却被徐浮紧紧抓住不可得。于是乎便拔出腰间悬挂之剑,刺向徐浮,可又被轻松闪过。
徐浮道:“我劝你勿要冲动,就此罢手。”
那长官如何能听,招呼周围士兵一齐围拢过来,道:“把这两人剁成肉酱,至于那两个妞,嘿嘿,到时留下一个赏给你们。”
众人一听,顿时两眼放光,那几十个士兵挥着刀剑而来,三人只得应战。刘慎先前一口气憋在胸口,如今终于逮到机会,径直奔向那长官,以出一口恶气。
这些兵士如何是三人对手,不一会儿,早已被打得鼻青脸肿,刀剑四飞,四散而逃,特别是那长官,刘慎可谓打得毫不留情。
那老人携少女跪下谢道:“多谢三位相救。”
徐浮忙道:“快快请起,无需言谢。”
那些士兵落荒而逃后,只留下待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两行队列。
徐浮指着那队列向村长问道:“那些官兵来此处有何事?他们这是要去何处?”
村长叹道:“是去服徭役的。”
“哦?有何徭役需要如此多的征发?我在前边几个村子也见到了。”
村长道:“那可数不清咯,或是治理水患,或是戍边,或是营造宫室,总之这几年来征发如雨,难得停歇。”
徐浮看着那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的人们,叹了一口气。
村长又道:“我劝你们现下赶快走罢,不要停留,他们必会回来找你们,到时可不是几十人了。”
刘慎道:“即使有上百上千又如何,也如砍瓜切菜。”
徐浮对刘慎喝道:“刘慎,休得胡言,我们走罢。”
“恩人,等一等。”徐浮等正准备离开,只听得那少女的祖父喊道,一手拉着那孙女走了过来,扑通一声跪下。
徐浮惶恐,道:“老人家,你这是?”
少女的祖父哭道:“恩人,若是那伙恶人回来,难保不会贼心再起,你带上我孙女走吧。她爹娘都已亡故,只剩我这垂垂老矣的亲人,如今这世道光景,跟着我只有受苦,何况我也撑不了多久了。到时只推说是投奔选房亲戚去了。”
徐浮犹豫道:“这…,”同时俯下身抓住老人的手腕,想要扶他起身,无意间却发觉老人有无根之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