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总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生。毫无预兆,残忍无情。
在麟儿看来,那日皇后寿宴的火球事件之后,一切如常。圣上照例因为身体不适早早离开,留下皇后娘娘主持大局。然而看似其乐融融的家臣欢聚一堂,背后却危机四伏。
据说,当天晚上火球落入荷花池后,立即有小厮在水中发现了尸体,经确认正是当天跟随父亲参加晚宴的吏部尚书独子张鹏。而后,大理寺卿东方浩亲自出动,封锁现场,根据现场留下的蛛丝马迹很快找到了凶手——镇国大将军次子林臻。据大理寺少卿秦坤讲,当日张鹏蓄意骚扰某家千金,被林臻撞到,于是两人发生口角而大大出手,而后林臻用匕首将张鹏刺死,并将尸体投入荷花池中。在这次事件中,竟然还有多位人证亲眼目睹事情经过,都一口咬定林臻就是凶手。
案件迅速告破,由于涉案人员都是机要人物至亲,第二天大理寺卿东方浩,刑部尚书赵鸿德、侍郎李尧,还有御史中丞钱昌泽就进行了三司会审,林臻被定为死罪。
这些消息,麟儿都是后来从书院的夫子魅儿那里得知。她不敢相信林臻会这么冲动,竟然在御宴上杀人,而且是众目睽睽之下杀人投尸?这案子发生的太蹊跷,太离奇,连麟儿都觉得其中一定有隐情。直觉告诉她,林臻是被冤枉的,她要救他!
“魅儿姐姐!求求你请小叔叔救救林臻吧!他一定是冤枉的!”
“这案子如此蹊跷,你以为王爷会袖手旁观吗?更别说他是镇国大将军林轩之子!林家与王爷是什么关系你还不知道吗?如果能救,你觉得王爷会不救?如今这个案子人证物证俱在,已经变成了铁案。什么人求情都无济于事。据说林将军的夫人都哭的晕厥了,真是可怜……”
“他……真的会……死?”麟儿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不住的打冷颤。谁曾想过,一个如此年轻鲜活的生命,突然会与“死”这个残忍的字联系在一起?更何况还是那样善良仗义的林臻?
“我不知道。死的是太子党吏部尚书张岩的独子,行凶的是我们王爷最依仗的林将军的儿子。且不说这吏部尚书的身份是多么重要(尚书台六部之一的吏部最高长官,掌管全国官吏的人事调动),他的势力多么庞大,与太子的关系是多么密切,就凭他夫人是镇南将军的女儿……镇南将军虽然没有林将军位阶高,但如今手握十万大军,而且身在边境要塞,连皇上都要顾及他一二。不给他们一个交代,他们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现在大理寺迅速结案应该也是怕这案子再生枝节,牵连出更大的乱子。”
“你的意思是,因为怕出现更大的混乱,小叔叔就牺牲小榛子了?……”麟儿踉跄了几下,坐到地上。
“麟儿,这世上有些事,连王爷也无能为力啊。”魅儿走到她身边,爱怜的摸着她的头。
“我要见王爷!”麟儿拉住魅儿的衣角,恳求道:“从小到大,小榛子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求求你,让我见见小叔叔!”
“可怜的孩子……”魅儿摇摇头,“王爷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你就别去添乱了。林府那边,以后你也别去了。只怕这次,免不了要生芥蒂。以后王爷和太子的争斗怕是要愈演愈烈。”
“小榛子……真的会……死……”提到那个可怕的字眼,麟儿感觉呼吸困难,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忍不住往下掉。
麟儿脑海中不由浮现幼时他两在地上打架抢东西的画面,还有小榛子一边骂一边拽着她上学堂,两人坐在屋顶上喝酒聊天……小榛子那么喜欢她,有什么好吃的总是第一个留给她吃,有什么好玩的总是第一个叫上她玩。虽然有时候说话非常讨人厌,但都是为她好……这样善良的小榛子就要死了?……他还小,还没有娶媳妇,前两天他还求着爹爹赶紧要把麟儿娶回家……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投军、打仗,还没来得及当上万人景仰的大将军……
麟儿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她估摸着自己之前应该是哭晕了过去。如今,她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书院寝室,望着帘子那头空无一人的床榻一言不发。
吱嘎!有人推门进来。
黑暗中,麒王坐到了麟儿身边,紧紧抱住她瘦小的身子。
麟儿不怒不惊,目光涣散。
“对不起……我救不了他……”他声音沙哑。
那一刻,麟儿感觉心里好似突然破了一个洞,绞痛难耐。忍不住狠狠一口咬住眼前的胳膊,直至鲜血淋漓,继而用力捶打他的胸膛,直到筋疲力尽……
“哭出来吧!”麒王忍不住一口鲜血咳出,用力抱住麟儿的头。
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皇后寿宴以后就是新年,麟儿又要长大一岁。往年这个时候,她都会缠着小叔叔和小榛子要礼物。记得有一年小榛子红着脸送了她一把镶着红宝石的匕首,说这是林将军当年送给林夫人的定情信物。麟儿还嫌弃了好久。此时想起来,儿时的岁月多么美好。如果没有去书院读书,一切是否还如往昔?
春节期间,书院里没有人。夫子和学生都回家和亲人团聚了。麟儿一个人呆在学堂里,回忆种种过往。她知道再过两天,小榛子就要行刑了。可是她不敢想,不敢问,更不敢去看。她感觉这个冬天太冷了,冷的全身僵硬,冷的连呼吸都疼……
“大过年的,你不回家吗?”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传来,是陆子轩的声音。
“你怎么会来这里?”麟儿的声音没有温度。
“猜到你在,所以来看看你。”陆子轩的声音里充满了怜惜。
“我很好。谢谢。”
“那个……你想去见见林臻吗?”陆子轩的声音很低,可是麟儿听见了。顿时心如刀绞。
“……”
“麟儿,你听见我说的了吗?”陆子轩走到她的跟前,再俯首,却见她泪流满面。
“你走……”麟儿突然说。
“……”这一刻,陆子轩的心一紧,想上去抱抱她,但还是忍住了,静静的坐到了她身边。
“你走!”麟儿又说了一遍。
“我不走……让我陪陪你吧。”陆子轩的声音越来越低。
过了很久,麟儿站起来对陆子轩说,“我要投军。”
“投军?”他有些意外。
“小榛子说过,他的梦想是要成为大将军!这个梦想我来替他实现!”
“可是你是……”
“我一定可以做到!”麟儿坚定的眼神让陆子轩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