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1月11日，一场小小的露天婚礼在雨溪湖畔举行。
秋天，是雨溪最美的季节，雨溪湖畔是出名的黄金大道，三公里长的大道两旁种满了梧桐树，秋天黄叶飘落铺满地面，一眼望去，如黄金般灿烂的路面伸向远方。
那是五年前尹浩给高木杨和方可画过画的地方，画画的时候是夏天。
高木杨坐在酒店房间的沙发上等着还在换衣服的方可，高木杨要带方可去曾经的那条路上再走走。
参加婚礼的人们晚餐后便已散去，只留下他们两家人分别在酒店开了房间住下。方可说，她和父亲的身份需要保密，不能公开，因此，婚礼极其简单，参加婚礼的也只有高木杨家中最要好的几个亲友以及尹浩和钟山。
高木杨回想着三个月前两人相认的那晚，他和方可在公安大院的小路走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他便带着她去民政局登记。当方可在民政局门口拿出身份证和户口，他拿在手里看了半天。
“真的是叫方可？”他问她。
“这还能有假。”方可笑着。
当晚他带着方可和高尹亦回到家里，方可一开始并不愿意去，心中顾虑两位长辈有意见。
“什么意见？他们期盼的媳妇和孙子都有了。”高木杨笑着，“爸爸向来就喜欢你，妈妈也不过是严肃了些，况且，我们还有高尹亦。”
不出所料，当高木杨把情况给高万中和秦玉说明后，两位老人的喜悦多过了惊讶。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秦玉把高尹亦抱在怀中就舍不得放下，盯着他的小脸不停的说：“跟木杨小时候一模一样。”
“小朵，你吃了不少苦吧。”高万中问。
“爸爸，她现在是方可，不要叫错了，只能叫方可。”高木杨说。
“方可——”秦玉喊，眼里竟然含着泪花，“你是个坚强懂事的孩子，总算是苦尽甘来，可惜你妈妈看不到了。”
“秦阿姨，在我们家最困难的时候，您和高伯伯帮助过我们，我感谢你们。”
“什么高伯伯秦阿姨，你和木杨都登了记，木杨带你们回来，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还不改口。”秦玉说。
“啊——”方可愣住。
高木杨忙插嘴：“爸爸，妈妈，你们让方可先适应一下。我就这样急匆匆的带他们回来，没有三媒六聘，也没有准备什么，本来也不合规矩，等我把礼数补上了再喊也不迟。”
“是是是，木杨说得对。”高万中说。
方可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不是因为这个——”
“你们等等我——”秦玉突然想起什么往楼上走去，几分钟后下楼来，手里拿着个盒子递到方朵手中说：“这是木杨的奶奶给我的，是一对金镶玉的镯子，象征金玉良缘和金玉满堂。现在给你了，希望你们可以一代一代传下去。”
“妈——”高木杨凑过来，“我都没见过呢，原来是只传媳妇不传儿子的喔。”
“妈妈——”高尹亦喊起来，两个老人轮流把他抱在怀中，他不太明白大人们在说什么。
“小亦，这是爷爷和奶奶。”方可说，“是跟外公一样的亲人。”
高尹亦看了看两位老人，看起来跟外公一样的慈祥和善，也许是本身的血缘之亲，高尹亦毫不认生的喊高万中和秦玉：“爷爷——奶奶——”
“哎哎哎——”高万中笑着，“这回家里热闹了，你奶奶退休也有事情干了。”
“今天晚上跟爷爷奶奶睡，奶奶明天带你去买玩具。”秦玉说。
“小亦，你好幸福呀——可是我记得你还没叫我呀——”高木杨说。
高尹亦转头看着高木杨不加思索的喊：“医生叔叔——”
“医生叔叔——不行——”高木杨佯装生气，“叫错了。”
“小亦，妈妈刚才给你说过的，”方可喊，“这是谁呢？”
高尹亦从沙发跳到地上，径直走到高木杨身边仰头看他，笑着喊：“爸爸——妈妈说，爸爸最高大，很能干，能救很多人。”
“宝贝——”高木杨一把抱起他，第一次听到孩子喊爸爸，忍不住心里激动。五年前，他就渴望和尹小朵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想不到竟然成真，他亲了亲孩子的脸蛋，“谢谢你妈妈生了你。”
吃过晚饭，高万中和秦玉带着高尹亦出门散步，高木杨从楼梯上抱着方可走进他的卧室。方可羞涩的抱着他的脖子，满脸通红，这里是她熟悉的地方。在这里，有她少年时代的回忆，高木杨在这里送她手表和诗集，他们在这里下棋写书法，也在这里争执和打闹。
“今天是咱们法律意义的结婚日，”高木杨说，“先凑合到我的房间里，不生气吧。
方可摇头。
“五年前我带你去看过的那个房子，还喜欢那里吗？我们把房子装修一下。”高木杨问。
方可摇头，“咱们和你爸爸妈妈一起吧，他们老了，需要人照顾。”
“好，听你的。”高木杨吻她的脸，“反正这一次，你不会再跑得掉了，咱们现在有法律保护。”
方可躲开他走到书桌旁，一眼便看到他桌上的一堆宣纸，她顿时惊呆了，那竟然是妈妈还在他们家做家政时候她写的一堆练笔的书法。
方可一张张拿起那些宣纸，有她写过的纳兰性德的词，仓央嘉措的诗……
“人生若是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
“…………”
她抬头看着他，“你怎么会保存着？”
高木杨走到方可身后揽住她，“不知不觉收集了好多，每次生气的时候都差点拿去丢掉，可最终还是没舍得。”
方可握住高木杨揽她的手，眼眶再次湿润，“对不起——我让你失落了那么多年。”
“你回来就好。”高木杨扳过方可的身体面对自己，他凝视着她，她成熟美丽，依然和少年时代一样充满灵秀之气，他忍不住低头吻她的唇，“小朵——只有我俩的时候，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方可点头，泪水流到了他的脸上，“小朵，那是只属于高木杨的称呼了。”
“小朵，小朵，小朵。”高木杨连叫了几声，轻轻移动嘴唇吻过她的耳朵和脖子。他带着心痛的吻她，十年的煎熬，五年的漂泊，独自带着孩子隐姓埋名的生活，她才二十七岁，却经历了太多。
清晨六点半，高木杨搂着方可醒过来，望着身旁的方可，他依然有不真实的感觉，昨晚一直紧拥她在怀中不敢深睡，仿佛要把逝去的五年找回，也生怕一切又像五年间做过的梦，一醒来什么都没有了。
方可睁眼便看到高木杨对着自己的脸，她推了推他的手臂，“你要上班了，怎么不起床？”
“我昨天已经请年假了，咱们新婚呢，我想待在你身边。”高木杨一双眼睛盯着方可。
方可轻轻推开他的身体，“今天周三，我要去学校的。”
“好，一会我送你去。”高木杨吻了吻她的脸，“你是真的回来了吗？”
“是的，我回来了。”方可笑着，将脸紧紧贴在他的肩头。
高木杨紧搂她在怀中，在她耳边小声说：“咱们再生个女儿，像你那么讨人喜爱。”
方可抿嘴笑笑，“我讨人喜爱吗？高中的时候，不知道多讨你恨呢？”
“是呀——恨得牙痒痒，所以等了你十二年。”高木杨笑起来。
…………
“木杨——”方可的声音打断了高木杨的回忆，她从酒店的卫生间走出来，脸色煞白煞白的。
“怎么了？”高木杨发现方可还没换衣服，忙走上去扶她到沙发上坐下，“不舒服吗？”
“没事——但是陪不了你去走黄金大道了。”方可靠在沙发的靠背上，声音虚弱。
“改天再去，头晕吗？我看你今天精神都不太好。”高木杨拉起她的手摸她的脉搏。
“没什么事，就是胃里不舒服。”方可望着高木杨，脸上带个隐隐的笑。
“我叫服务员给你弄点盐水上来。”高木杨拿起电话拨给总台。
“不用了。”方可按下他的电话键，“真的没事。”
“要不咱们回家去，家里方便些。”高木杨用手轻拍她的背。
“不好——”方可摇摇头，她拉起高木杨的手，“今天是咱们的婚礼，我想在你身边，只在你身边。”
“你不舒服呢——”高木杨说。
方可隐笑着拉起高木杨的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你要的女儿——她来了。”
“什么？真的？”高木杨惊讶的看着方可，“女儿？多久了？”
方可笑着，“四十多天了。”
“你怎么不告诉我？”高木杨轻轻抚摸方可的肚子，“错过了高尹亦的出生，这次可以看到女儿了。”
“希望真的是个女儿，如你所愿。”方可说。
“如果是女儿，让她跟着你的本姓吧，还叫小朵。”高木杨把头贴在方可的肚子上。
“嗯？”方可有些吃惊，“为什么？”
“很想念尹小朵，让尹小朵永远和我们生活在一起。”高木杨起身看着方可，“可以吗？”
方可露出笑容，“好，听你的。”
窗外，秋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黄叶继续洒落，为雨溪的黄金大道增加着厚度和颜色。
“明天让方浩再给咱们画画。”高木杨说，“叫上你爸爸，还有我爸妈和高尹亦。”
“好——”方可甜甜的笑，她在心中勾勒着，那应该是最美的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