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大院家属区静悄悄的，住在这里的大多是警察以及家属，大家似乎都已经形成了习惯的隐匿和沉着。
尹亦不停拍着方可的背以示安慰，从医院到家，方可就抱着尹亦一路在掉眼泪，眼泪浸湿了尹亦的衣服。尹亦一个劲的要求自己下来走路，方可也不理会他一个劲的往前冲。
走到家属区楼下，方可把尹亦放到地上，边擦眼泪边对尹亦说：“不准给外公说妈妈哭了。”
尹亦点头：“可是，妈妈不是说不能撒谎吗？”
“这不是撒谎，不说是为了不让外公担心。”
“那——妈妈为什么哭？”尹亦问。
“因为——遇到了以前的熟人，很多年没见了，所以高兴得哭了。”
尹亦转转眼珠，“是遇到了医生叔叔吗？”
方可点头。
“医生叔叔也是外公的熟人吗？”
方可摇头，“不是，所以才让你不要告诉外公。”
“好吧。”尹亦点头，“要是被外公自己发现的就不关我的事喔。”
方可瞪着尹亦：“总之你不说外公就不会知道的——”
“两母子在说什么？什么事情不能告诉师傅呢？”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方可抬头看，原来是父亲的同事钟山，原来叫薛民，年纪不大，却和父亲一起在外潜伏七年，立下三等功。破了贩毒集团后，这些年和尹为丰他们一家一起隐藏在外，半年前也一同回到黔城，现在改名为钟山。钟山的老婆早已不知所踪，这下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便经常跑来家里和他们一家一起吃饭。
“钟山哥——”方可喊。
“钟山叔叔——”尹亦喊。
“你们在干嘛呀，我买了菜，一会做红烧排骨给你们吃。”钟山说。
“谢谢钟山哥，一起上去吧。”
三人上楼开门进屋，尹为丰还没回来，估计是会议还没结束。方可和钟山走到厨房开始煮饭洗菜，尹亦跟在他们身后走来走去。
“钟山叔叔，红烧排骨什么时候好？”
“外公回来就好了。”
“外公什么时候回来？”
“过一会就回来。”
“妈妈——你洗的这是什么菜？”
“青菜，土豆，胡萝卜，西兰花——”
“这个呢？”
“你问题太多了——”方可把尹亦拉出厨房，“这里不欢迎你，你出去看电视吧，或者回到房间去看书，吃饭再出来。”
钟山哈哈大笑：“这孩子健谈又外向，性格和你不太像。”
方可若有所思的笑笑，转移了话题，“你的工作重新安排了吗？”
“调到市局了，做些后勤工作。”
“那挺好的，辛苦那么多年，你也该退到二线了。”
“上次开会听说师父可以退休了。”钟山说。
“嗯，我也听爸爸说了，说是为了照顾他，让他提前退休。”方可说着，把洗好的菜放到盆里备用。
钟山揭开锅，把排骨的血水打出后在锅里加入了姜片和橘子皮，“退就退了吧，我师父那些年跟着莫耀东东奔西走，为了得他的信任，吃了不少苦，也受了不少罪，也算是九死一生最后才完成了任务。”
方可叹气：“所有人都以为你们背叛了自己的信仰，背叛了家人和同事，这种压力不是常人能够承受的。”
钟山望着方可，“那时候你一个人带着弟弟很辛苦吧。”
方可摇头，“辛苦倒是不怕，最难过的还是以为爸爸抛弃了我们。”往事在脑海闪现，打工、做家教、发传单，妈妈去世后最辛苦的一年，依然还是挺过来了。和高木杨重逢又被迫分离，苦尽甘来的日子里，却因此有永远的遗憾和心痛。
“现在好了，咱们都回来了，虽然你妈妈走了，我老婆也离开了，可是我们毕竟不是大家心中的坏人，能得到光明正大的认可，已经很满足了。”
客厅传来开门的声音，听到两人说话，问：“钟山来了。”
“师傅，我又来家里混饭吃了。”钟山走到厨房门口跟方大卫招呼。
“每次来买一大堆东西，还自己下厨，欢迎你经常来混饭吃。”方可说。
方大卫呵呵的笑着坐到沙发里，问：“尹亦呢，下午去医院怎么样了？”
“外公，我在这里。”尹亦从房间里跑出来，“医生叔叔说我已经好了。”说着他像高木杨教他一样活动着自己的右手。
“呵呵——以后外公不敢使劲拉你的手了。”方大卫伸手抱起尹亦，对厨房的方可说：“尹亦的户口解决了，可以上户了。”
方可从厨房走出来，“真的，今天开会也说了这个吗？”
“开会说的是退休待遇的问题，我就提出能不能给外孙解决一下户口，都是因为我的原因让外孙不能上户，再过两年孩子要读书了，局里领导都同意了，给咱们辖区的派出所打了招呼，明天就让带去上户。”
方可禁不住淌泪，这么多年，尹亦一直没有上户，回来半年，也一直在张罗这个事情，因为是非婚出生，没有准生证，派出所无法接收上户。现在户口解决了，可以上公立的幼儿园，上小学也没有问题了。
“外公，上户是什么意思？”尹亦问。
“就是——尹亦有自己的身份了。”
“身份是什么？”
“嗯——就是证明你是妈妈的儿子。”
“呵呵——”尹亦傻笑着，其实还是没明白外公说的身份是什么。
“喔，要记得，我现在是从外地调过来退休，我的名字是方大卫，千万不要记错了。”
“恭喜师傅光荣退休，恭喜小亦有身份了。”钟山也走到厨房门口乐呵呵的说，“准备吃饭，红烧排骨上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