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阴冷,烛火发出淡蓝色的幽光,屋顶上是一只金色的眼睛,紧紧闭着,几抹黑色的鬼影在上面游走。
孟棠为南烟雨添了茶水,在对面坐下,还是不理解南烟雨的做法。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你会来做嫁衣!”
“棠棠不愿吗?”
南烟雨抿了一口茶水,茶是好茶,香气悠远绵长,入口清苦,是人间一味。
“愿什么愿,气死我了,我这里是办**的,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啊,所以来你这里。”
孟棠又被气到了,愤愤的将一个盒子丢了过去。
然后又不放心的问。
“你真的要和一个死人结婚?”
“嗯,我喜欢他。”
南烟雨柔和一笑,小心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件雪白的勾边纱衣,正上方摆了一个银制凤冠,小小的玉叶子在上面晃动,叮叮当当的响。
“本来我还奇怪这件衣服为什么会与你有缘,现在知道了,原来它本应该是你的。”
“谢谢。”南烟雨将盖子盖好,抱在怀里,眉眼弯了弯,抱了抱孟棠。
“帮我再做一件事,好吗?”
“可以,反正你要死了,尽管提。”
……
游舟还没开始,就因二皇子临时有事而推掉了。
坊间传言是因为安和郡主蒋忆梦恼脾气,堵在二皇子门前不让他出去。
说来也怪,阴晴不定的二皇子城花尔竟然听了那小郡主的话,不出去了,还亲自做了碗银耳羹给蒋忆梦喝。
听到这个,南烟雨眼里多多少少有点复杂。
“梦儿她,可是喜欢二皇子?”
“属下不知,要派城祈去查清楚吗?”
城零在后面候着,明明当初已经说过让他们走了,但总有几个不愿走的,依然跟着南烟雨。
城零和城祈就是这样。
“不用了。”南烟雨扶了扶发晕的额头,将事情一件件安顿下去,顺便让城零给孟棠捎了口信。
“让她对城花尔稍微宽容一点,不要治死了,还有,这个务必交给梦儿。”
……
入眼白纱,京城生华发。
初春的雪落在指尖,化为一滴水滑下,嘀嗒,沾湿了袖口的牡丹花。
“转眼要嫁人了……”
窗前一席小榻,美人侧卧在上面,玉手撑住娇好的容颜,半分隐进青丝,若有几分醉意。
壶中余酒,窗外悲哭。
南烟雨慵懒起身,三千青丝滑下,堪堪过腰,更显得柳腰纤细,单薄如纸。
道是不知这人是如何扛起这一切的。
勾起一段青丝,南烟雨又嫌弃的甩开,神色迷迷糊糊,带着宿醉的虚浮。
一手提拉着一个浅粉的酒壶,壶身点缀着金粉,收口处带着浅色的白,泛着丝丝水光,十分好看。
唯一不对劲的就是里面的陈年老酒没了一半,正是多年前埋下的女儿红。
咬了咬樱唇,恍恍惚惚看到眼前的醒酒汤,疑惑的啃了口碗沿,碗一倾,整碗醒酒汤入喉,有些苦,醒了三分。
“还不能睡,今天得嫁人呐~”
慢慢吞吞将青丝提拉点起来,理在身后,呼丫鬟进来。
眼里透起层层叠叠的水光,漂亮纯净却越发使人看不透,看见前来的丫鬟,不满的撇了撇嘴。
这丫鬟是南富派过来的,刚进门就倨傲的警告。
“小姐今天可要谨慎行事,莫不要坏了家主的大事。”
看见丫鬟眼里的轻蔑,南烟雨也不恼,嘲讽的笑了笑。
默默收回目光,想起今天设计好的事情,南烟雨眼里微微浮起一丝凝重,设计了这么久,这是最后一刻了。
屋外的乌云层层叠叠,山雨欲来,不知谁家青瓦因风而落,惊起一阵犬吠。
南烟雨抚了抚心口,将一阵烦心忧乱压下。
纤指微抬,对着镜子将华美的银冠摆正,配饰叮当,全然是之前银衣的配饰!衣服自然也是一套的。
南烟雨素手抚了抚眼尾,那里描了一抹红,是南富为了使她看起来更伤心欲绝些而特意嘱咐丫鬟画上去的。
只是丫鬟不走心,红色微微深了点,没显得伤心欲绝,反而带着几分妖娆妩媚,眼里却流转着的温婉,恰似一壶茶,悠远绵长。
南烟雨顿了顿,终究还是没有抹去那一抹红,就当是出嫁时唯一的那抹不是血染成的红色吧。
如是想着,南烟雨缓缓起身,眼里没了醉意。
一身流纱轻摇,在边缘飘起小旋儿,一条二指宽的黑色丝带收腰,在腰侧系了个结,垂下,约莫到膝盖长。
青丝用银冠盘起,坠了几丝碎发。
南烟雨目视前方,白纱及地,款款向门外走去。
毫不意外,穿的就是那件银衣。
无论如何,她已经没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