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听见太后的话,揩了把眼泪,也看向南烟雨。
“这孩子的成长也算是我们看过来的,早就视如己出,如今繁儿去了,真希望她不要做出傻事才好。”
说着皇后娘娘又落起泪来。
一旁的帝王将她抱进怀里,温柔细心的哄着。
太后偏了偏头,不去看灵堂里的悲景。
她是经历过丧夫的,其中的痛自然能体会。
“我们走吧,让两个孩子独自呆会儿。”
众人说好,一行人走了,灵堂又空落下来。
二皇子城花尔回头看了一眼灵堂,眼里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迈开腿走了。
灵堂内南烟雨神色迷茫。
“太子哥哥,这是你打算给我的礼物吗?”
南烟雨一寸,一寸,摸过宽大的棺材,指尖蜷缩着,忍不住抓紧胸口的衣服。
“丫头不喜欢呢,你换一个好不好?”
南烟雨的语气好像在撒娇,她将头靠在棺材上,声音轻轻缓缓,带着腻人的依恋。
“它太大了,我听不到你的心跳,不过我的心跳的也慢呐,你听听,是不是很闷。”
南烟雨的心不止闷,还揪揪的疼,如同被万蚁食心,痛入骨髓。
她的眼里满是无神。
“三皇子……”
城花邖抬了抬手,示意一旁的侍女不要说话,自己摇着轮椅进去了。
“你还好吗?”
城花邖觉得自己的问题很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不好。
“我带来了你的琵琶。”
“师傅。”
南烟雨微微抬头,看向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青年,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点光。
“他……”
“我知道。”
南烟雨苍白的扯了扯嘴角,他是真的聪明,不然不会成为自己的师傅。
“不想笑就别笑。”
“人死可以复生吗?师傅。”
城花邖沉默了,过了会儿他说。
“不可以,所以要珍惜当下。”
“我连之前都珍惜不住,如何珍惜的了当下呢?”
两人皆不说话了,良久,城花邖打破寂静。
“给他弹一曲吧,就当送送行。”
城花邖将琵琶递给南烟雨,坐在一旁安静等候,他知道,她会同意的。
南烟雨低头看琵琶,是城郎送的那把,眼眶里有些湿,掩面擦干了,说好。
她扶了扶琵琶,将其摆正,指尖一滑,迷人的音色流露出来。
整块的紫檀木极为难得,是做琵琶的上品,城花繁却以万金求到,一点点雕刻成型,将贴身的暖玉安在了上面。
一把琵琶上,不知沾了他的多少血,如今,未亡人的泪也在上面了。
南烟雨拨了拨弦,将情绪理好,娇弱的柔荑猛的一拨,划出三两滴血,在地面上开出诡异的花朵。
一曲《霸王卸甲》开弹。
城花邖想拦住她,但触及她脸上的悲戚,又不敢拦了。
战鼓闷闷,千百战士整装待发,气势磅礴。
谁,都不会知道这将是一场败战。
排营布阵,气氛紧张,两军相对,一场酣战,项羽落败。
休战那晚,万籁俱寂,天地间只有楚歌飘荡。
歌声丝丝入耳,多少钢铁男儿泣不成声!
家,家在哪儿?故乡的人儿还好吗?
心底的柔软,与表面上的坚强,多少人选择了回乡。
项羽听着,看着,心已散,何能应战。
那晚没有酒,不可大醉一场,清醒的痛,清醒的怨,化入一碗清茶,入喉,无言……
“虞姬,你走吧……”
这是悲痛的祈愿,悲痛的妥协。
她跳完了最后一只舞。
一席红衣,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她本可以另嫁,却失信于项羽,抽刀自刎。
“汉失已落地,四面楚声中,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虞姬死,项羽亡,众军归故乡。
悲景却被压下,只有麻木后潘然醒悟的豪壮。
琵琶音尽,众人久久不能回神。
良久,有几个人哭了,死死捂住嘴唇,不愿惊扰了弹琵琶的佳人,不禁与虞姬,与项羽,与众将共情,今夜怕是无法入眠了。
南烟雨靠上棺材,轻声叫:“城郎。”
城花邖看了眼南烟雨鲜血淋漓的十指,闭了闭眼,慢慢道:“你已经做了决定。”
南烟雨闭眼,轻轻哼出一声嗯,不再回话。
城花邖静了一会儿,走了。
天快亮了,一丝丝白光从东方透出,染上一点点的红,月色下落,缓缓沉底。
这是太阳的新生,也是月亮的堕落……
“城郎,你想我吗?”
血和泪一起沾在棺材上,配着莹白的纤指,诡异而美丽。
“没事,我马上就能知道了。”
南烟雨伸手去抓太阳,缓缓,又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