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外室的死士,已经被先一步到达的麒麟卫给拿下了。
秦墨的贴身暗卫影一亲自守着四个已然被拿下的家伙,他们都被五花大绑着,两人一组,背靠背绑在一处,嘴巴里塞着布条,全身无数道伤口正狰狞地外翻着,血染了一地。
秦墨看了一眼,直接下命令道:“把他们先押去活水居,小心——别让他们自尽了。”
影子一抱拳,招呼了几个兄弟一起上手,拖着死狗一般的家伙,不消片刻就失了踪影。
就在秦墨下命令的时候,邵小春已经进了内室。
或许是钟灵离开的太久,内室里长年不断的熏香,在她走进去的瞬间,终于燃尽了。
室内保持着它一贯的精致和优雅,唯一令人意外的是,那长年散放着的粉色纱缦,终于被挑了起来。
一个曼妙无比的身影,此时正背对着她坐在巨大的化妆镜前细细地描着眉。
“很多年前我就想过这一天早晚会来。却没想到最终出现在这里的,居然是我从未放在眼里的一个小丫头。呵呵呵呵,到底是命运弄人,我当年那般搓磨你的母亲,如今这情形算是报应么?”
梳妆的女子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出口的声音清脆又动人,含着几分娇柔和无奈,却唯独没有惊慌。
“不好意思,其实我也不知道,真正的沈家小姐现在人在哪里”,邵小春嘴里说着不好意思,可身体却没觉得不好意思,毫不客气地就一屁股坐在了床边的矮塌上,接着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还请老太太别太往心里去才是。”
她把重音着重放在‘老太太’上,这三个字像是被她在齿间磨过了一圈之后,才被脆生生地吐出来。
那女子闻言,咯咯地笑出了声——笑声暗哑,带着这夜晚的几分诡异,却回头望向了门口着的秦墨,她的视线扫过他手中象征身份的长剑,半响过后,才悠悠的开口道,“这位公子姿容不凡,气度超然,想必就是九卿府的那位秦大人吧,”说话间,她已转身朝着秦墨的方向走近两步,略长的黑色长裙抚过光洁的深色地板,卷起了一朵黑色的花朵,像个漩涡似的一圈一圈的转了起来,她低头屈了屈膝,柔声说道,“小女能在临死前有幸一睹大人的风采,当真是三生有幸。”
她这一转身,邵小春终于看清了眼前的这位‘女子’。
天姿绝色,娇艳欲滴。
晚风吹过,掀起她的裙摆,她唇瓣流露着一抹绝决的笑意,这副画面,竟让邵小春看痴了几分。
秦墨侧头看了她一眼,就见她双眸放光,似乎下一刻口水就要流出来了,他的嘴角忍不住地抽了几下。
他掩唇轻咳了一声,邵小春这才收回眸光望着他,道,“怎么了?”
秦墨斜了她一眼,“把你脸上的虎狼神情收一收。”
虎狼……
邵小春翻起一个白眼,怎么了?人家长的漂亮,她忍不住多看几眼怎么了?
秦墨看她一副垂涎三尺的样子,忍不住的就泼起了冷水,“你忘了这位应该是位年近七十的老妪了,这副样子......真的正常么?”
邵小春倏然而惊。
是啊,她怎么忘了眼前这位,已年近七十了呢?
再望向这女子的眼神一瞬间清明了不少。
二人之间的对话,声音并不小,让一旁的‘老太太’听的异常分明。她对此并不介意,甚至再开口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的自得和骄傲:“秦大人才名远播,却未曾想到竟也是这般迂腐之人!小女不过是贪恋青春罢了,又谈何异于常人?”
这话说的三分娇弱,七分可怜,成功地把邵小春一身的鸡皮疙瘩都给激活了。她搓了搓双臂,瞪向‘老夫人’,拜托!你一个当奶奶的人,在跟自己的孙子一般大的男人面前,张口小女,闭口小女的,就不嫌恶心么?
秦墨倒是毫不动容,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道:“白夫人,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于常人无异,又为何在这后院里隐居了十七年不敢见人?当真不是做贼心虚么?”
他的目光自上而下,满含轻蔑和不屑,可声音却陡然凌厉了起来,“而你所谓的‘贪恋青春’,却是以十七条人命为代价的!这般代价,你还敢说自己无异于常人吗?午夜梦回之际,你就从未有过心慌的时候么?”
邵小春听到这句话,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
在她心里除了替那十七个女子感到悲哀外,就只剩下了浓浓的憎恶。
从最初那只被刻意伪装过的手,到那个极其不协调的梳妆台,再到这十七年来刻意的隐居不见人,还有那钟姑姑脱口而出的‘小姐’二字......这些点点滴滴的细节,都让她不难推测出这位老夫人,八成在十几年前吃了什么东西用来‘永葆青春’,这种逆天的东西,又怎么可能没有副作用!
而影一后来送来的那些关于蓝蕊花朵资料,更加证明了她的猜测。那些花朵剧毒,花根却有让人‘起死回生’的功效。
这么多的佐证,让邵小春得到的结论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现场死一般的沉寂,只有这‘老夫人’急促而凌乱的呼吸声。
被人一针见血地说出了心底最深处的阴暗,她慢慢地抬起头,如毒蛇一般的眸子盯着秦墨,“那就如何?她们生来贱命,能成全我的花容月貌,那是他们的荣幸,又何来的暗夜心慌?”
邵小春闻言,脸色煞白,指尖都都被气的在抖。
前世,她也曾见过各种各样的杀人犯,可是这种动机的人犯,她当真是第一次见到。
见她面色微白,秦墨沉怒一声,“白夫人,你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当真是忘了自己是什么出身了么?你甚至还不如这府里的一个家生子的侍女!你曾是花楼姑娘,父亲不详,若不是当年用了特殊手段上了这白家前任家主的床,你怎么可能会有今天?你用着最下贱的手段走到了今天,当真就以为自己高贵了么?”
“你闭嘴!”自己最不愿意被人称道的过去,就这么突然间大白于天下,白夫人阴鸷地看着秦墨,“事到如今,那些过往又能耐我何?如今我不过是杀了几个贱民罢了,就算是闹到衙门,他们又能拿我如何?你们这般处心积虑地设计毒害我,于你们又有什么好处?”
秦墨闻言,居然笑了,“好处?好处就是不会再出现第十八个无辜被害的女子!你觉得我们能拿你没办法是么?当真是看得起自己啊,”
白夫人终于有些害怕了,出口的声音都带着不自知的颤抖,“秦墨!你为什么要害我!你我往日无仇,近日无恩的,究竟为什么要这般设计陷害我!我又没做错什么!”
邵小春怒道:“死性不改,你这下场怎么变成是我家大人害的了?难道是我家大人逼着你当年服下巨毒的?是我家大人让你去杀了那十七个女子的?又是我家大人逼着你种下那些要人命的花的么?真是不可理喻!”
见邵小春似乎是被自己激怒了,白夫了又笑了,笑得像一朵开到了极致的荼蘼花,“我有什么错?我为什么只能像那过了季节的花,在这冷宫一般的地方里慢慢凋零枯萎?我这么美,这么好看,为什么就一定要年华老去?我为什么就不能为自己追求点什么?呵,你们生来就是高高在上的贵族,锦衣玉食,可你们又怎么知道我们这些生在泥土里的人,自小又是受到什么样的折磨?我能有今天的地位,是我的本事,你们又有什么资格看轻我?”
邵小春听了这番话,更是无语地摇了摇头。她是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
见他二人一时无言,只是用着鄙视的眼光扫着自己时,白夫人露出绝幻般的笑颜,如在雾中的花,还真叫人觉得有几分凄美,她看着邵小春,继续道:“这位小姑娘,你是喜欢你家大人的吧?否则,刚才你口口声声地都在维护着她,却从未替自己说过什么,怎么?是觉得自己貌不如人配不上他么?还是说其实你也有说不出口的秘密和难言之隐?”
邵小春闻言,心下一惊,不自觉地招眼就望向秦墨。
还真让这妖婆说中了点东西。
秦墨面上虽然依旧铁青,但是这番话却像是一枚小针一般,一下子就扎到了他的胸口处,那一刹那的刺痛,让他心底一直以来的迷雾散去了不少。
他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皱起了眉头说道:“既然你这般不知悔改,我再多说也无异,那就留着你的这番言论去大牢里说吧......”
说话间,他扬了扬手,从外室迅速进来两名麒麟,左右而立,意图明显。那白夫人见状,慢慢地走向麒麟卫,还伸手抚摸了一下发鬓。
见她这般的淡定从容,让邵小春突然觉得此人虽坏,但是,那是她的选择,如果她觉得青春美貌是自己的全部,那么她大概也能慷慨赴死的。
活法不一样,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那白夫人竟然猛地转了向,跪在了邵小春的面前,痛哭失声求饶,“姑娘,姑娘,请您跟您家大人求求情,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犯了,请秦大人睁个眼,闭个眼的,就饶了我吧,怎么样都行,只求饶我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