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终于忍不住了,这个人,这个动作,这个声音,实在是太可笑了!
车外的流年不清楚车内发生了什么,只是突然听到了大人这般毫无城府的放声大笑,让他一瞬间有点不敢相信。
自家大人有多久没有这般开怀大笑过了?
如果他知道,自家大人是因为车里那个不开眼的家伙一连串的通天屁,而笑的这般的“花枝乱颤”会做何感想?
马车还在竹林里疾行着。
竹林绵延至天边,整个天地都像是被这样青脆色的颜色所笼罩着,除了偶尔能听到不知名的鸟儿发出清亮的叫声之外,甚至连起风的声音都能清晰入耳。
刚才那个插曲结束后,邵小春索性闭上眼睛装死。
——这个时候她似乎只剩下装死这条路了。
有风涌起,勾连着竹叶沙沙作响声加大。
马车中的秦墨像是浑然不觉,似乎依旧沉浸在刚才的插曲中,看着对面这个装死的家伙,心情还真是一言难尽的美妙。
赶车的流年注意到动静,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手中的马鞭。
一道青色的人影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而来,轻轻地落在了竹尖上。
脚下的青竹似乎无法承受他的重量,在被压成一道近乎于平行地面的弧线后,将那人影反射回他该去的轨道上。
是流风。
不仅是他,早就远远甩开了他们的流月此时也策马狂奔,原路返回。这会也不远不近的跟在马车的周围。
流风如林中的脆鸟一般,极其轻巧的落在赶车的车台上。他膝盖半跪,低声回禀道:“大人,咱们被人跟踪了。”
流风的声音一传来,邵小春就立刻想起了这个人。
这个人她曾打听过,据说是四个掌镜史里轻功最诡谲的一位。从南城门出发的时候,她并没有看到此人,想来他应该早在他们出发前就已经上路,沿途留下安全的信号,以供秦墨的马车能顺利地行驶在这广袤无垠的竹林里。
如今听到他们被人跟踪,邵小春刚才装死的眼睛立刻睁了个圆。她有预想到这一路上不太平,却没想到这一天还没过,这些家伙就按捺不住了么?这也太心急了吧......
秦墨的脸上满是刚才未褪却的笑意,这会听闻有人跟踪,竟丝毫未觉得有什么不妥的,依然是刚才手腕轻托下颌的动作,轻笑了一声之后,这才淡淡开口:“能确定是什么人么?”
“回大人,看武功路数应该是探子。至于是哪一方向的势力,活捉之后审审就知道了。”
活捉二字,说地相当的云淡风清。
秦墨偏头看了一眼如临大敌的邵小春,唇角的笑意似乎更明显了一点:“不过是探子,就让流月去应付吧。流年,停车......车上的味道确实有些大。”
邵小春的脸,又不控制的红了起来。
他就不能忘了刚才的事情么?
这样老是揭人伤疤,真是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流风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是”,在流年把车停稳之后转身就打开了马车的外门。
已近傍晚,天色昏暗莫辨。随着秦墨之后紧跟着跳下马车的邵小春,被这冷风一激,神智似乎更加清醒了几分。
这样的天色,果然适合干一些不为人知的勾当。
她紧紧地贴在马车的车壁上,一手用力地捏着腰间配着的长刀,一副随时都要上阵杀敌的紧张模样。
秦墨看到她这副怂样,不知为何心情更好了几分。墨眸里的笑意让他一向冷峻的五官平添了些许魅惑人心的味道。
一边的流月倒是完全没注意到马车这边的情况,他家大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这四个人送给他练手了呗。他很不以为然的撇撇嘴,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是哪里把大人得罪了,以往这种体力活不都是流年在做的?
他有些不解,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中的长刀,上帝保佑这作死的四人组能抗得起他的揍才是。
不过须臾的功夫,原本寂静无声的竹林里,忽的听闻两句不知道是什么虫子的鸣叫声,很快另一个方向也传来了相似的鸣叫声,几息时间过后,竹林之中簌簌响起来,周围灌木中从不同的方向跳出了四个人,他们忽地站起来,脚掌踏着尘土的碎石,直直冲向这个早就已经停下来的马车。
尽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随着衣物和树叶树枝的摩擦的声音传来,还是让邵小春的神经瞬间都紧绷在了一起。
这种紧绷,在那只被流月劈成两截的断箭笔直地朝她而来时,绷到了极限!她脚下一软,就瘫倒在地。
是的,她就差没把怂这个字写在额头上了,这声惨呼声很快就打断了这片竹林的静谧。
她向来惜命,虽然前世身在公安局刑事调查科,但隶属于技术部门了,向来干的都是现场查证和后期做报告的工作。这种类似于上一线的活,更是从未经历过。眼下这般的惊心动魄,让她闭嘴不叫,那只有一种可能:昏了或者是,死了。
流年始终未见动作,一直都在车台上,坐地异常安静。而流风则在第一声鸣叫声响起的时候,就已抱刀泰山一般地立于秦墨的身前。
邵小春的惊叫,让这两个人下意识的皱紧了眉头。
一件曾在心底里怀疑过的事情,随着这声惨叫,又被流风从记忆里拎了出来。这个人......流风虽未再次回头,不过已然有了思量。
随着这声惨叫,秦墨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在大氅里的邵小春已经颤抖地快成一只鹌鹑了。许是她这怂的一塌糊涂的模样让秦墨心生了些许的不喜,他淡淡的一挑眉,轻声对着立于身前的流风说道:“速战速决,不要耽误了我们的行程。”
流风领命,长刀出鞘,身形一闪,即刻加入到战局之中。
而另一边的战局,此刻也呈现出一边倒的局势。
流月虽然总给人一种少年的错觉,是因为见过他出手的人,几乎没有几个人现在还活在这个世上的。他就像一只出水的游龙似的,游刃有余的在四人的围攻下杀出一条血淋淋的道路。与此同时,他听到了一声刀出鞘的声音,这声音极其清晰,也极其熟悉。
流风来了。
来人持刀冲进战局,下一秒就和他身后的一把长剑碰在了一起,一剑一刀在空中相击的金属声音令人听了都觉得牙酸。两个人跟四个人过招过的飞快,金戈相交之声不绝于耳,似乎水平都非常高超。只是不出一息的功夫,二对四的战况使后者很快落入了下风,最后一声刀刺入皮肉的声音,夹杂着一声痛呼,整个竹林都安静了下来。
打斗声渐息,在地上已经吓傻了的邵小春,此时额头上细密的汗水已经打湿了鬓角的碎发。她感受喉咙处有些干,好像呼吸间都带着裂口般的疼痛。此时看到那作死的四人组或死或残的躺在地上无法动弹时,这才用尽了自己身上的力气,终于端正的站了起来。
流月长刀入鞘,几步间就落在了秦墨的面前,他屈膝行礼:“王爷,两死两伤,怎么处理?”
秦墨的视线缓缓地扫向一脸劫后余生的邵小春,一股不知是从哪里起的怒气让他周身的气压又低了几分,他抬了抬眼皮,望向地上还在哀嚎的两个人,波澜无惊的深沉瞳孔里,无声的印着对这两个蝼蚁之辈的蔑视。
“谁的人?”不过是短短的三个字罢了,只是一出口,地上哀嚎的两个人就像是看见了鬼似的,极度惊恐地闭上了嘴。
一直密切关注这二人动向的流年,手中的长鞭却在此时突然甩了过来。
二人被这突如其他的袭击抽的措手不及。
在没有任何的防备之下,一口鲜血便毫无征兆地喷涌而出。
随着喷出的血花还连带着他们齿间夹杂着的绿色药囊。
这颗绿色的小玩意儿被血水浸泡的有些变形,却成功地让秦墨波澜无惊的瞳孔里染上了几分嗜血的杀意。
他的目光一跳,挑起的眼角里仍是刚才那般黑的深沉,“谁的人?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地上二人均为死士,牙齿里向来有藏毒的习惯。只是被突然断了下巴,如今就是想死都成了一种奢望。
见这二人仍旧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秦墨不怒反笑,他稍稍弯了弯腰,及地的大氅扫过地上厚厚的积雪,拂向这二人的面门时却带着来自地狱的阴冷。
他薄唇轻启,不知道说了什么。之后满意地看到这二人一副被天打雷劈的震惊模样。
挺直了背脊之后,他转身向马车走去:“不过是探路的马前卒罢了,不用再浪费心力了,送他们上路。”
话音未落,已然拎着呆若木鸡的邵小春一起飞进了马车。
流月心领神会,手起刀落,这片竹林里又多了两缕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