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叫声顿起，李大爷刚稳住身子又过来拉着李云清，阻止着他的动作。 “滚，都给我滚！”李云清年轻力壮，又怎会是李大爷拦得住的？他完全不顾那三个姑婆的惊叫，不管对方反复质问到底怎么回事，就是一个劲儿地往外赶人。 “你给我站住！哎呀，你……”李大爷一路拉扯着，却反被李云清拖着走到了门口，硬是把那接喜的人给赶走了。 尽管李大爷胖胖的身子，奈何平日里养尊处优，只是空有一身的肥膘。被李云清一路拖到了门口，就连三叔公都吓得夺门而出，他终于发怒了。好不容易爬起来站稳了身子，伸手从李云清正面推住了他的身体，猛地大叫一声。 “李云清，你这个混帐！” 伴随他怒骂声音一起响起的，是清脆的巴掌声。李大爷抡圆了力气，狠狠一嘴巴抽了过去，将李云清直接抽了一个趔趄，转身跌在了旁边的案上。 李大爷追了上去，揪着李云清的衣领将他提起来，又是一巴掌轮了起来。 李云清非但不求饶，反倒昂首挺胸地往前凑，嘴里叫着：“打，你打呀！打死我得了，你打，你打……” 他把自己的脸主动完全凑去，李大爷反倒不好下手了。
大奶奶也追了出来，站在跨院门口叫着：“世昌你可不能打呀！” 秀娘在大奶奶的身后喊着李云清，但李云清这个时候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了。他的身子往前挺着，见李大爷迟迟不下手，便大喊着：“告诉你，你不打我了是吧？那我自己去死！” 说着，又是狠狠地将李大爷往旁边一推，眼看着李大爷倒在桌子上，竟然都没去搀扶一把，而是直接跑了出去。 阁楼上，李蓉薇和李云岫面面相觑，齐声大喊着：“哥——” “你给我回来！”李大爷气得直跳脚，可却没人能叫得住李云清。 李蓉薇从阁楼上三步两步跑下来，冲到门口一路追去，一边追一边喊着：“哥，你怎么了？别跑了！” 大奶奶吓得面无血色，只顾着紧紧拉着秀娘的袖子，颤着声音问：“清儿这是怎么了？” 秀娘咬着唇，不好多做解释，只好低着头随后也追了出去。 李云清奋力地奔跑着，心如刀割。他疯狂地叫着，不怕惊世骇俗吓到县上的人。他一路跑到了大圆湖湖畔，这才终于停了下来。搂抱着湖畔旁石亭内柱子，拼命地喘着气。 李蓉薇循着声音一路向前追着，奈何身后李大爷也追了出来，拼命喊着她的名字。
李蓉薇又只好停下脚步，等着李大爷到了她身边，这才半拉半搀地带着他继续寻找着李云清。 李云清喘了一会儿，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地向湖边走去，嘴里大声叫骂着：“狗屁的老天爷，你瞎了你的狗眼了吗？你为什么要如此对我？为什么！” 李云清双膝弯了下去，跪在湖边，用力捶着地。 “为什么你要如此刁难我？”他的脸上盛满了悲恸：“你不让我好好过活，我去死总可以了吧？我这就去死！” 他的身子还没站起来，李蓉薇和李大爷已经找到了他。这也因着他一路嚎叫着，那两人寻找他的人到也不怕走错了路。 李蓉薇费力地将李云清搀扶起来，嘴里：“哥、哥。”的叫着。 李云清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任由李大爷将他转了过去，目无焦距地看着。 李大爷一扳李云清的身子，严肃地警告着他：“李云清，我告诉你，你不许再胡闹了。给我回去，赶紧回去！” 李云清一甩袖子：“回去干什么？我是个废人，是个废人了，我还回去干什么？” 李大爷气得，都要翘了胡子了：“你胡说什么呀你！” 李云清上前，伸手撑住李大爷的肩头：“爹，你儿子不孝，以后不能给你养孙子了。
”忽然，他又大声起来：“我没有胡说，这种事情我会胡说吗？” 李大爷赶紧上前捂着他的嘴：“哎呀，你喊什么呀？你非要把整个清远的人都喊来才高兴吗？你要整个县的人都来看你这幅死德性是不是？” 李云清费力地扳开李大爷的手，哀嚎着：“我不想活啦，我要去死！” 李大爷气得眼皮直翻，干脆指着面前的大圆湖，怒道：“你死去吧死去吧，前面就是大圆湖，你去跳去吧。” “哎呀，爹，你这个时候说这个干什么呀？”李蓉薇急得乱跳，拦谁都拦不住。 李云清倏地转身，面朝大圆湖，狠狠开口：“我这就去死，我活腻了。” 脚下快跑几步，猛地冲了出去，再凌空一跳。李云清噗通一声跳进了大圆湖，激起一大片的水花。 李大爷完全没料到李云清竟然真的敢去跳大圆湖，整个人呆愣在原地，忽地眼皮一翻，竟然厥了过去。 李蓉薇吓得花容失色，扯开嗓子便叫喊了起来：“来人呐，快来人呐，有人掉到湖里面去了——” 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丢人不丢人了，救人才是最要紧的。 旁人没喊来，到是把闻声从后面追赶出来的秀娘喊了过来。
李蓉薇见到她，仿若有了主心骨一样，赶紧迎上去喊着秀娘。 “嫂子，我哥掉进湖里去了。”李蓉薇刚拉着秀娘说上这么一句，又听见李大爷在旁边哎呀一声悠悠转醒，她又连忙放开秀娘跑去照顾李大爷。 “爹，我哥掉到湖里去了。”李蓉薇重复着这句话。 哪知李大爷之前急火攻心厥了过去再苏醒之后，竟然一点都不着急。他缓缓站了起来，信步来到湖胖，悠哉道：“放心，他死不了。” 话是这么说，可秀娘心里着急，哪儿顾得上那么多呀，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去，也跟着跳了下去了。 她跳了下去之后，只觉得湖水冰冷，不停地侵袭着她的身子。秀娘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她根本就不会水。眼看着那湖水渐渐涌了过来，她只好手脚并用挣扎起来，奈何愈是挣扎，下沉的反倒越快。 “糟了，我嫂子不会游水呀！”李蓉薇的声音格外地清脆，虽然此刻有些聒噪，却无疑给李大爷找到了很好的借口。 只见李大爷拍了拍她的手，轻声安抚着：“怕什么，你嫂子不会水，你哥会呀。”说罢，他朝着湖水中凫水的李云清大吼着：“李云清，你媳妇为救你掉水里了，她不会游水。
你赶紧去把她给我救上来，救不上来，我就打死你！” 李云清在水里把这话听得真真切切，他也看到了秀娘落水。闻言连忙大喊着秀娘的名字，快速划了过去。果然，游水技术相当的好，没几下就到了秀娘的身边，伸出手去将已经沉了下去，只剩下一个头顶在水面的秀娘捞了起来，快速向附近停靠着的那只船划了过去。 岸上，李蓉薇总算露出放心的笑容。李大爷依旧一切尽在他掌握的表情，指着水中二人道：“看见了没有？你哥他不傻。他根本就不想死，他就是吓唬吓唬人。” 李蓉薇笑嘻嘻道：“我要把这事儿告诉我哥去。” 李大爷一愣，赶紧推了她一把：“去去去去，去帮他们一把去。” 李蓉薇“哦”了一声，赶紧上去帮忙。这时，大奶奶在香草的搀扶下，带着德胜跟随在李云岫的身后也已经赶了过来。沿途只听得李云岫稚嫩地呼唤哥哥的声音。 整个清原县坐落在湛州最有名的平顶山脚下，前李家大院则在通往半山腰的地方，从那里到达大圆湖，则要七转八绕地下一段山路。虽然山路并不难走，基本都铺出了石板路和石阶，可大奶奶毕竟上了年岁，身子骨不若年轻人，这一来二去，硬是耽搁了不少时间。
李云清将秀娘送上了停置在岸边的穿上，送进船舱，还没来得及确定秀娘的安慰，便一头冲到船舱外，跪在甲板上吵着湖水里呕了起来。 “哥，你没事儿吧？”李蓉薇一脸关切地跑到他的身边。到底是亲妹妹，这个时候第一关心的自然是自己的哥哥。 李云清反身推了李蓉薇一把，嘴里道：“去，去照顾你嫂子去。” 李蓉薇不敢在这个时候和李云清反抗，加上看到李大爷也上了船，这才连忙又一头钻进船舱，去照看秀娘去了。 湖里的水毕竟是死水，日子久了，难免会不干净。李云清觉得自己鼻腔口腔中都不是味道，那一股股恶心感冲的他胃里翻天覆地的。 李大爷颇为不赞同地看着他，鼻子里发出不满的哼声。待到李云清呕得差不多了，翻身坐在船甲板上费力地匀着气的时候，李大爷这才单手叉腰，嘲讽着：“李云清，我恭喜你呀！迷途知返，重返人间了是吧。” 顿了顿，李大爷心中那股怒火始终还是没能按压得住，他瞪着眼睛指着李云清，严肃道：“人始于生而卒于死，这是规律。你要违背规律，自己去找死，你就沦为不忠不孝之辈！” 李大爷说得慷慨激昂，又是指天又是指地，却没发觉李云清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不满地抬起头，愤恨地瞪着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