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的林间小道上,一男一女两道人影驰马赶路。
男的身骑黑马身穿黑衣头戴黑纱帽,全身上下黑不溜秋,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意。
女的身骑白马身穿白衣面蒙白纱巾,身姿妙曼纤尘不染,如下凡仙子般清丽脱俗。
两道外貌气质迥然相异的身影,于林间前后疾驰,在萧瑟寒风的吹袭下,惊落了满林的树叶,扬起一地的尘土。
黑衣男子颤声说道:“大姐头,这天怪冷的,与其让你牵着我的马走,不如我俩共乘一马,抵御寒风?”
白衣女子鄙夷道:“你这没出息的家伙,眼瞎就算了,还不会骑马!现在老娘带着你走还挑三拣四的,要不要给你弄一辆豪华马车,好让你舒舒服服地躺着?”
这一黑一白的两人,正是叶孤行与时诗馨。
罗城失守后,叶孤行就急匆匆地离开,以免横生枝节连累了盜天帮。
正好时诗馨也要回门派复命,无所事事的叶孤行就顺理成章地跟着她,看看能不能躲进蜀山剑派,隐藏一阵子。
叶孤行讨好道:“大姐头,你这般天仙下凡的美女,说话能不能温柔一点,免得破坏了清丽脱俗的气质!”
是女人都喜欢被夸赞,哪怕是出自一个瞎子的口中。
时诗馨心中欢喜,嘴上却嚷嚷道:“这里又没外人,装淑女给谁看?”
叶孤行正要开口辩驳,忽闻前方隐隐传来金属碰撞声,立马喊停,道:“前方似乎有情况,我们小心靠近!”
两人循声而行,在五十多丈外的树林里发现了打斗的痕迹,又走了二十多丈,终于来到了打斗的现场。
一支二十多人的车队,正遭受十多名黑衣人攻击。
车队里老弱妇孺居多,能迎战的只有六人,他们在黑衣人的围攻下节节败退,地上还躺着三个壮丁,鲜血流了一地,也不知是死是活。
叶孤行提醒道:“黑衣人有备而来,身手不是寻常山贼可比,我们要小心行事——”
不料叶孤行的话还没说完,时诗馨就飞身加入战场,协助车队对抗黑衣人。
一个黑衣人对突然出现的白衣女子恼怒喊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多管闲事?”
“我们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黑白双煞,行事只看心情,你们这群黑不溜秋的家伙很是碍眼,不想死的快快滚开!”
做出回答的并非白衣女子,声音来自后方,黑衣人循声望去,只见他们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比他们打扮得更加黑不溜秋的家伙。
黑衣人怒道:“不知死活,就凭你们两个乳臭未干的家伙,也敢逞英雄?”
“看招,暴雨梨花!”叶孤行没有继续废话,双手飞快地将腰间皮囊里的飞刀狠狠掷出,一口气连发二十刀。
众多黑衣人没料到身后会有袭击,有五人猝不及防被飞刀击伤,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战斗的阵型被打乱,瞬间漏洞百出。
“快跟我一起进攻!”时诗馨趁机带领车队护卫欺身而上,手中长剑灵动飘逸,专攻对方下盘,不一会就打倒了六名黑衣人。
此时,战场上敌我双方的战力已经没有多大的差距。
叶孤行见机高呼:“都住手吧!再打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你们这群软脚蟹不是我俩的对手,黑白双煞的大名不是吹出来的!”
“撤退!”领头的黑衣人掩护受伤的手下谨慎地撤退。
没办法,那个名叫白煞的白衣女子看着年纪不大,武功却高得可怕,连败六人都不带喘气的,更何况其身后还有一个嚣张无比的黑煞!
车队的护卫愤怒于倒地的三名同伴,眼看黑衣人败走,连忙上前欲要乘胜追击。
叶孤行赶紧喝止:“别追!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与其盲目追击,还不如看看倒地的同伴还有没有救!”
还好有叶孤行的提醒,倒在血泊中的三人虽然看着出气多进气少,但都还剩一口气,只要及时救治,还是能保住小命的。
三名伤者的亲朋不由喜极而泣,风风火火地去忙活着治疗伤患。
车队中,一位身宽体胖的中年商人来到叶时两人近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后,感激道:“多谢两位少侠相助,不然我们廖家上下怕是在劫难逃!”
“路见不平当拔刀相助,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时诗馨的话说道一半,就被叶孤行打断:
“我们素不相识,也不想让你一直欠下恩情,所以直接来点实际的,好吃好喝的、金银财宝什么的随便来一点,就此两清吧!”
时诗馨瞪了叶孤行一眼,道:“别听他胡说八道,我乃蜀山剑派第十二代弟子,锄强扶弱乃分内之事,老丈不必客气!”
廖霍城闻言大喜:“原来是蜀山剑派的高徒,难怪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好的功夫!说起来,我与贵派好几位外事长老都打过交道呢!不如我们坐下来慢慢聊?”
草草收拾完场地后,车队一行人烧起火堆,邀请叶孤行两人吃饭休息。
廖霍城憔悴的脸颊,在火光的映照下多了几分红润,喝了几口热汤暖身后,开始介绍廖家一行的经历……
时诗馨咬了两口烤得焦糊的肉干,口感又柴又硬,实在称不上好吃,接着拿起菜汤喝了一口,淡而无味,索性放下食物,专心聆听长者说话。
南安廖家是一个颇有历史的富贾世家,祖上三代都是富甲一方的商人。
所谓富不过三代,到了廖霍城父亲那一代,廖家终是没有逃过战乱,在南安县被烧杀劫掠过后,廖家剩余的财产十不存一,但也足够一家上下温饱过日。
深知战乱可怕的廖霍城,不想卷入晋汉两国的战乱中,于是带着一家子人和所有财产去投靠泰安镇里的叔父。
泰安镇得益于丈人山中的蜀山剑派庇护,百姓安居乐业。
那里客流量大,很适合经商,是最理想的避世之地。
小镇虽好,但漫长的旅途出人意外的坎坷。
廖家人马一路上不但要对抗山贼、驱赶野兽,还要躲避不分敌我见人就抢的官兵,因此本来四十多人的车队,现在只剩下不到三十人。
这次只有三人重伤,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重伤的三人都是廖霍城的子侄,之前对抗黑衣人的六名护卫也是廖家子弟,而那个想要追杀黑衣人的护卫,是他的儿子廖宁舟。
廖霍城恳求道:“既然两位也是去往泰安镇,可否带上我们?”
时诗馨下意识中想要答应,但话到嘴边,犹豫片晌后终究没有说话。
叶孤行习惯了唱白脸,叹道:
“实话实说,你们带着伤患走不快,不可能躲过黑衣人的追杀。他们不是一般土匪,想必是专门冲你们来的。若不是死仇,我劝你还是满足他们的要求,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宝贝再好也不过是身外物。”
廖霍城苦笑道:“不瞒两位,他们是冲廖家的家传宝剑——清辉剑来的。现在想要弃剑保身已经晚了,一路上我们损失了近二十人,他们也损失了好几个人,双方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听到有家传宝剑,好奇的叶孤行不由眼睛一亮。
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英俊男子,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恭敬地给叶孤行呈上十多把飞刀。
叶孤行看了来人一眼,隔着黑纱隐约认出是廖霍城的儿子廖宁舟,随手接过飞刀,继续刚才的话题:
“可是黑衣人来着不善,我们两人刚才攻其不备才侥幸得胜,若是明刀明枪,不一定能斗得过他们。”
廖霍城扑通一声跪下,接连磕了三个响头,哀求道:
“您要是撒手而去,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请少侠能救救廖家,只要两位肯施加援手,无论什么条件老夫都可以答应!”
叶孤行决然道:“您太高估我们了,抱歉,我们对此无能为力!”
他顾忌的不是那十数个黑衣人,而是他们背后的势力。
歹徒在荒山野林里也要隐藏身份,可以想象其背后的势力肯定不简单,而冲宝剑来的,多半是武道世家,在乱世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必要为素不相识的陌路人拼命。
廖宁舟不忍看着年迈的父亲如此低声下气,劝道:“父亲,没必要强人所难,人家能拔刀相助已是仁至义尽,这大概是我们廖家的命数。”
言毕,廖宁舟毅然从他的伤腿上拔出一把飞刀递给叶孤行,道:“多谢大侠出手相助,这是我们能找到的最后一把飞刀,其余的可能被黑衣人带走。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可以用飞镖给你补充。”
叶孤行愣了一下,白天隔着黑纱看不清远距离的东西,所以之前投掷飞刀时,仅凭感觉往黑影密集处发射,没想到误伤了廖宁舟。
看着汩汩流血的大腿,自认厚脸皮的叶孤行也非常尴尬。
相比起理性,女人总是将感性放在前面。
时诗馨揪着叶孤行的衣袖,小声相求:“还是帮帮他们吧?”
叶孤行果断道:“不行!风险太大,我答应过老爷子,会将你安全送到蜀山的!”
时诗馨见来软的没用,只好来硬的,一巴掌狠狠刮在他的脑门上,怒道:
“现在连老娘的话都敢不听,翅膀长硬了,是吧?”
廖霍城父子被时诗馨前后的气质反差惊得目瞪口呆,不由心中感慨,女人真是善变,就如六月的天气,东边日出西边雨。
叶孤行吃痛怪叫:“手下留情,有外人在场,注意形象!”
看到叶孤行服软,时诗馨才恢复到清冷高傲的姿态,问:
“那你说,帮不帮?”
叶孤行哭笑不得:“你说怎样就怎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