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日后,贪狼小组六人沿江而行,日夜兼程,来到了风景秀丽的三峡水域。
小船孤零零地停靠在岸边,船上六人抓紧时间用餐和休息。
卫东平眺望着两岸重峦叠嶂的山峰感慨道:“若不是有任务在身,带着三两好友和美女在这里漫游畅谈,会是多美好的游历,可惜了这秀水青山!”
董明打趣道:“此地荆川交界,自成汉谋逆以来,罕有商旅往来,出没的多半是山贼土匪,你就不怕怀里的美人会被抓走做压寨夫人?”
卫东平不以为意:“有你我这样的身手,岂会在乎区区土匪?”
“怎么着,就你这小白脸还敢瞧不起土匪,要不咱们上岸练练?”刘匪握着拳头凶神恶煞地叫喊。
卫东平被这莫名其妙的挑衅惹怒,站起身来针锋相对道:“好啊,本少还怕你这个土蛮子不成?”
董明及时打断两人,板起脸呵斥:“想造反不成,还真当是来这里玩耍的?请记好,无论你们以前是什么身份,现在只能是军人,必须遵守军规,违令者是要砍头的。”
“年轻就是好,看我这把老骨头都快要散架了。”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插入到三人的对话中,及时化解剑拔弩张的气氛,说话的人是年纪最大的袁石。
刘匪转过头来,嗤笑道:“我们当中要数天工队的人最多也最没用,有像老头一样动不动就喊累的药罐子,有像娘儿们一样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用书生,更有一上船就吐个不停的病秧子。”
何其书风轻云淡地回道:“要不要我上岸抓只野鸡给大家打打牙祭?”
袁石则阴恻恻道:“哼!受伤后别来求我!”
只有叶孤行没有回话,他以前没有坐过船,更不曾想自己会晕船,这几日下来身体虽然渐渐适应了小船的摇晃,但仍有轻微的晕眩感,途中没少受大家照顾。
董明狠狠地瞪了刘匪一眼,喝道:“到了目的地后给你一个挑战我的机会,赢了让你当队长,现在给我安分点,不想休息就去生火做饭!”
大家见队长动了真火都自觉闭嘴不言,船上的小纷争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半晌过后,何其书小声问:“队长,现在可否说说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和任务目标?”
董明一拍脑袋,笑着说:“瞧我这记性,一打岔连正事都给忘了。事关军事机密,我只是遵照上头吩咐行事,先前多有隐瞒请大家不要心生嫌隙,现在给各位详细说说这次任务的目的……”
益州加上荆州以西的一小部分如今姑且统称为蜀地,在西晋八王之乱后就被外族占领瓜分,现在成为了氐族统治的成汉国疆土。
东晋一直想收复失地恢复先祖天下大统的荣光,蜀地无疑是宏图霸业中不可或缺的一角。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成汉立国时间比衣冠南渡的东晋要早,所谓收复失地的大义不过是掌权者发兵的借口,蜀地百姓不见得对东晋能有多少归属感。
不管蜀地的历史归属如何,现今的成汉皇帝李势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生活骄奢淫靡,不务朝政,滥杀权臣,视人命如草芥,导致民不聊生,内乱频发。
汉帝李势试图挽回失去的民心,多次进行大赦,流离失所的囚犯出来后多半沦落为山贼土匪,让身陷水深火热的百姓更加苦不堪言。
贪狼小组此行的目的是收服蜀地的山贼土匪作为内应,设法策反人民群众,为日后收复巴蜀做准备。
这次行动中,奇人幢可谓倾巢而出,数百上千位奇人以六人小组的形式渗透到成汉蜀地,欲以民心乱其军心,借力打力。
三国诸葛孔明在出师表中有曰:“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
蜀地没有愧对天府之国的美誉,尽管朝廷混乱腐败,国内动荡,但对手想要攻占也不容易,天然的地理优势轻易就能把大部分外敌拒之门外。
巴蜀地区多为山中盆地,四面环山易守难攻,从外而入要翻山涉水,部分地区甚至无路可走,乃有后世诗仙留下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感慨。
游人行走尚且不容易,可想而知,正面进攻成汉是多么艰难,由内而外瓦解其实力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贪狼小组的目的地是益州犍为郡的罗城镇一带。
犍为郡位于川西平原西南边缘,素有“蜀西门户”之称,是西部的军事战略要地,而这次晋军的行动对收复成汉是势在必得。
何其书数着手指道:“以目前的速度计算,我们要到达犍为至少还要八天水路和大半个月的山路,这些天不妨好好赏览风景秀丽的巫山云雨。”
刘匪吐了口浓痰,道:“这一路除了石壁杂树就是水,跟湘州的大山没什么区别,有什么好看的?”
卫东平嗤之以鼻:“三峡风光之美,连历朝帝皇哪怕不辞万里也要到此寻幽探胜,其中妙处岂是你这种莽夫可以体会?”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何其书赶紧岔开话题道:“巴山蜀水自古就被文人墨客称颂,确有其独到之处。看山,远近高低各不同;看峰,仙踪飘渺没云天;看壁,悬崖峭壁夹青天;看水,江影动摇波面日。大家不妨尝试以眼前的风光体会前人的心境。”
刘匪不甘地碎碎念道:“城里人少见多怪罢了。”
何其书不置可否地摇着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
一直沉默的叶孤行也开口道:“这三峡的山水的确瑰丽秀美,不过水路真让人难受,还有两岸不时传来的猿啼叫人心烦,峭壁不时掉落下来的石头更让人瘆得慌。”
卫东平哈哈大笑道:“我辈习武之人岂能被外物干扰心智,放心,自古以来行走水路经过此地的商旅多不胜数,从没听说过会被落石击伤的——”
不料,话音未毕,一块拳头大的石头从天而落,砸在卫东平丈许外的水面上,激起水花溅湿了他的衣裳。
卫东平话音不由低了几分,尴尬道:“你看,我这不没事吗?”
说完,他还心虚地抬头看了看侧边的山壁,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卫东平受不了大伙儿的笑声,别过头四处张望假装欣赏风景,突然指着遥远的一个水道岔口大喊:“快看,那边好像有船向我们靠近!”
何其书不信:“前面走了五天水路都没见着一个人影,此时我们身处两国交界就更不可能,你看错了吧?”
小心谨慎的董明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严肃地道:“前方真有来船,小心行事!”
众人闻言立马停止玩笑,屏住呼吸望向前方。
迎面而来的是一艘与贪狼小组所乘小船差不多大小的画舫,船身由昂贵的坤甸木制成,通体漆黑发亮,船舱外面装饰着五颜六色的奇花异草,为单调的绿水青山增添了一抹缤纷色彩。
画舫逐渐靠近,一名游侠打扮的男子在一边摇橹一边挥手打招呼。
待到近前,画舫的船舱中又走出来两男一女,衣着打扮都与摇橹男子相若,为首的白衣男子对贪狼六人拱手施礼,道:“各位兄台,我们是蜀山剑派门下弟子,在附近水域兜转了三天找不到方向,请问犍为笔架山怎么走?”
董明略微思考了一会儿,道:“笔架山在哪里我不知道,但如果要去犍为的话,你们现在前进的方向应该是走反了。”
何其书插话道:“天下大山小峰名叫笔架山的有很多,我们两天前就经过了笔架峰,不知你们口中的笔架山可否有更详细的地址?”
白衣男子一愣,道:“我们的目的地在犍为荣县附近,不知兄台可否知晓?”
何其书一拍手中扇子,笑道:“巧了,我们要去罗城,紧邻荣县,水路方向是一致的。”
董明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怒色一闪而过,随后热情招呼道:“我们正要靠岸生火做饭,各位不妨一起上岸休息,慢慢详谈?”
白衣男子跟几位同伴用眼神简单交流后,回答道:“好!”
在画舫四人准备上岸期间,董明转过身小声责骂何其书道:“我们此行涉及军事机密,你为何要招惹陌生人,还向他们透露我们的目的地?”
何其书小心回答:“我们自荆州而来,对蜀地乡土民情以及成汉国情都不甚了解,不妨从他们身上获取一些信息。蜀山剑派我有听说过,是蜀地一个隐修门派,常有弟子出山行侠仗义,在民间口碑很好,此行捎上他们可以为我们的身份作担保,入关审查时能省去不少麻烦。”
董明点点头,神情恢复平静,冷冷道:“下次不要自作主张,有事提前跟我商量。”
何其书微笑点头,转身离开,但在背过身子后平静的脸上皱起了眉头。
片晌过后,双方众人都登陆上岸,一边烧火做饭一边闲聊各自的出游经历。
画舫四人均为蜀山剑派的弟子,为首的白衣男子名叫杜立锋,修炼最久武功最高,此行几人以他马首是瞻。
摇橹的青衣男子名叫薛立申,与同船的另一名同样青衣打扮的年轻男子黄立仁是同一批招收的弟子,资历较浅。
最后的白衣少女叫馨儿,她脸上一直罩着轻纱看不清模样,但从苗条婀娜的身姿和清亮明媚的双眸不难看出,是难得一见的美女,将常年深居军营的卫东平迷得失魂落魄。
馨儿恼怒地瞪了卫东平一眼,可美女就是美女,娇羞怒嗔都是那么好看,卫东平看得如痴如醉,不但没有别过头回避,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董明连忙出手化解尴尬,一掌狠狠地拍在卫东平的后背上,吩咐道:“去打只野鸡给大家解解馋。”
卫东平回过神后自知失态,连忙对蜀山四人道歉,随后一溜烟地跑进树丛去了。
董明尴尬道:“让几位笑话了,我们都是荆州神农商会的采药人,常年在荒山野林里寻找各种天材地宝,很久没跟其他人打交道。我那位小弟并非登徒浪子,刚才被馨儿姑娘的天姿国色震惊失神,其实并无恶意,请各位见谅。”
蜀山四人相互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杜立锋叹了口气,道:“不碍事,一路过来类似的事情没少发生,看来纱布遮脸也不管用,得像叶孤小兄弟一样戴上黑纱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