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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剑起长空

在这个雷雨喧嚣之夜,宛如梦幻的天地颤悸,正随着漫天飞散中逐渐失去了靓丽光泽的细碎红石一般,彻底殒没在了山林雨雾之中。

引发这等规模动静的主角,少年苏酉寻,此刻正搂着紫衣少女,迎着风雨伫立在本是熔炼石洞的炉鼎之处,瞑目不语。满地的青铜瓦砾,似有余温正被寒雨浇洒,激出阵阵烟气。烟雾缭绕之间,那柄精红闪烁的修长古剑竟是格外艳丽。

依偎少年怀中的葛幽兰好奇的看着眼前一切,又瞧了瞧这为自己临风挡雨的大哥哥,只觉对方此刻好似小镇广场前那颗千年巨树,任由风雨摔打,却以荡荡浩气化作巍巍山峦,庇佑着身下花木。

“遗世而独立”,这是对少年宛如星慕月华的少女此刻心中唯一想到的句子。

只是,这看上去神色淡然脱俗的清秀少年,此刻内心和躯体正在承受着刚刚被那万剑洗涤的痛苦。不是他面无表情,确实是不敢动弹分毫。这份苦楚,似乎仍在加剧,随着呼吸的每一次开合,身体中每个毛孔似是溃堤之穴,将身内每一道气力悉数散尽,而后,紧接着便是无数的劲道冲沿着他经脉走势肆意冲撞,这一开一合间,仿佛万刃剜心,纵有多余的力气,也只能放在维系呼吸之上。

……

山地之上,那古剑忽而精光大闪,耀的少女连忙捂上了眼睛,却又感脚下土石动荡了起来。好奇之下,透过指缝看去,却见山地龟裂,无数翻滚的烈焰好似泥浆一般,在地块摆动之间的缝隙内喷挤而出。

所幸,少年身遭那淡淡水纹般的气场似是没有消失,如同光罩一般挡退了不少肆意飘洒的灼热岩浆,二人所立之处,像是火海中的一叶扁舟,虽动却稳。

毕竟是肉体凡胎的小丫头,哪里见过这种凶险场面,其心虽比一般女孩坚毅,但也经不住这看似可熔金化骨的火浆烈水于眼前翻涌个不停,心中早已是“咚咚”作响。还好,身边有这少年,使自己虽置身这怒海,却有坚毅之石可依乘,得以平复心境,不至于惊吓的失声哭喊。

可惜,这少女的心还没彻底平和,便又被吊了起来。

那纷乱火海中,随着浪潮的起伏,一对宛如山间巨峰般的黑色尖角从那烈焰浆池中瞧无声息的露了出来,顺着双角下观,一条生着牛头鱼身的黑色巨怪正翻腾着后尾,在岩浆之中转圈游动,不断向二人所处孤岛靠近,时而发出堪比孩童愤怒哭喊时的尖叫之声!

这声叫喊,直把葛幽兰吓的捂上双耳,再也支撑不住内心中的恐惧,“呜呜”的摇头大哭。

“哭声……?”

身处万刃剜心剧痛中的少年,听到这熟悉的哭泣之声,本是平定下来与那呼吸静静消融的气力一下乱了阵脚,气息顿时溃散,游走在体内不得而出,仿佛生出许多细小针芒,好似山中荆棘扎身,荡涤在苏酉寻身心的每一处,生出那忍而不得缓解的痛苦。

这毫无章法可寻的痛苦,伴随着苏酉寻无法平静的心跳不断加快节奏,流转之间,似乎不约而同的汇聚到胸腔之内。霎时间,少年只觉得全身热血一阵翻腾,那种持续了很久的憋闷,好似往日自己酒后吟诗一般,不吐不快。由着这股意念引导,这股无形的抑郁似乎终于寻着了一个奔涌宣泄的出口,从这伫立雷雨火海的少年口中迸发而出。

“啊——”

一声长鸣惊天地,万里长空荡烟雨!

这一鸣,竟是硬生生震得山林鸟兽匆忙乱窜,把那岩浆中蠢蠢欲动的怪物给吓了一个冷颤,差点缩回地底岩融之内,那本是从牛嘴中发出的古怪凄惨之叫喊声亦是被压制了下去。

一时间,这苍茫山峦之中,唯见雨雾荡动,突生辽阔,山谷长鸣,萦绕青山……

“呼,如此看来,我是捡回了一条命。”苏酉寻无感身遭一切,轻而易举地睁开了那本是千钧沉重的眼帘,看着眼前这雷雨奔现,烈焰喧嚣,心中却无半点波澜,唯有灵台清明,呼吸畅然。

然而,这份超凡脱俗的气息不过瞬间,就渐渐褪去,和红尘凡人无二。

脱去仙芒,还没等他缓过劲来看一眼身边紧紧抱着自己的少女,却听耳畔身遭,一巨大的轰隆声响起。扭头一看,一血盆大口伴着锋利无比的獠牙正向自己袭来,这阵势,宛若山中鬼斧神工的峭壁交叉,大有吞食天地之意。

要说这牛头怪鱼倒也厉害,似是瞧准了少年身遭那仙家气息褪去之机,想要来个一击必杀。

这一突袭,已无先前那淡水光圈之庇护,那深渊巨口内无数的熔岩翻滚,纵然不被这利齿撕碎,亦逃不过那熔骨之浆。

随着那巨口的闭合,苏酉寻连忙捂着少女双眼,似是不愿让其瞧见什么。

“嗡——”

伴随着嗡鸣之声,原是立于二人身前的长剑竟是颤抖起来,红光不断加剧,待那颜色由浅及深之时,一个眨眼间,便破土飞天,直奔少年而来!

一束光影闪过,伴随着阵阵剑鸣,流光溢彩间,巨口内无数的獠牙悉数断裂,在暗红长剑面前,好似数九寒冬的冰凌水柱,脆弱不堪。

执剑少年被这扫荡如雷电的锋芒之势肆意带动,宛若飞天遁地的剑仙,以剑势化棍,扫得乾坤一盏明,硬生生将这黑色巨口划破,撕开出了无数的窟窿。霎时间,黑暗消退,借此时机,苏酉寻当机立断,挽起少女,从那空洞之光中飞出,逃离了这怪物深口。

似是受不了这钻心之痛,牙口坦露的怪物不再纠缠,一个深跃扎进了烈焰深谭之中。可还未待二人松口气,却忽感地火奔涌,似海中巨浪御风,掀起滔天火幕,这一铺天盖地的一袭,似有熔灭天地的气息。

此刻少年纵有神剑在手,御风飞跃,却也始终跳不出那奔卷而来的滔天火浪。经过数番缠斗,苏酉寻只感体内那本是奔涌流淌的气息,竟是若黑夜狂风中一点如豆的火光,跳荡飘摇,渐行渐远!

古剑之芒似是不再如先前那般耀眼夺目,纵横俯冲之间,更是少了先前开天辟地的气势。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带着葛幽兰四处飞跃的苏酉寻,此刻也仅是强弩之末,似无力继续缠斗下去。

看着怀中早已在数次飞天遁地的气力冲斗中昏睡过去的少女,少年不由悲从心生。想自己刚从万剑蚀骨之中捡回了一条命,却又要带着这丫头断送于在这巨兽口中?

忽而,少年灵光一闪,似是下定了决心,不顾内息紊乱之痛,强行顺着那吐纳间若有若无的气力奔走,待其游走速度越来越快即将脱体而出之时,挽起少女双手推于剑柄,大喝一声:“去!”

只见那长剑似是得了少年神助之力,竟在那一瞬间,红光大盛,化作一束黑红澈目的雷电,夹杂着狂风长啸之音,以雷霆万钧之势,拉起少女冲出了那万顷焰火!

剑起长空,雾鬓云鬟,紫衣濯墨,消于山峦云雨间……

遥看那剑舞宛若破天长虹,朝着那小镇方向而去,少年嘴角微微一扬,低声叹道:“好美啊……零落星光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此生,有情、有诗、有美酒,当是值了!”

随着这一声长叹,似在叹己,亦在叹人生。苏酉寻只觉全身气力退尽,遂缓缓闭上眼睛,静等火焰熔身。他能够感觉到,脚下若扁舟的山石土块似是被那海中巨影包裹,只待其腾身一跃,便可吞食他这可口美味,解那断齿之恨。

可那濒临死亡的感觉,却是迟迟未到。忽然,本是清澈空明的灵台之中,生出了一丝熟悉的气息。紧接着,似曾相识的腔调传入耳室,荡于脑海。

“苏兄弟——”乘骑黑色骏马的青年破空而来,宛若天降流星,俯冲向火海巨口中的少年,“把手伸出来!我带你出去!”

少年一眼认出对方,不是那酒楼结识的大哥郦道元还能是谁?惊喜之余,朝对方点头示意,似是做好了那一人一马俯冲而下的迎接姿态,只待双方手腕相扣,便可乘这飞天之马逃出火海。

可这牛头怪鱼,似是不让对方得逞,竟不再屈藏于烈焰之中,径直腾空,想要以身躯之巨大,阻断双方汇合。

郦道元似是看出对方用意,再也矜持不住,破口大骂道:“孽障!本念你是灵物,不想伤你。好好地西海熔岩你不待着,到这中土夺灵倒也罢了,竟还想伤人性命!哼,也不看看你有无那份德行造化!”

说罢,郦道元两指一合,以手作印,口中默念一声:“剑出!”

却见其背后刻着八卦阵图的苍朴古剑径直出窍,于天空凝聚成一道巨大清光,宛如皓月射于沧海,直勾勾的轰向对方。虽然郦道元这一番布法动作并不算快,可那怪物身形巨大,纵是想要躲闪,却也无力回避,匆忙之中,唯有用他那看似坚硬无比的背鳞接下了那一击。

伴随着“轰”的一声,牛头怪鱼被这巨力打中,干脆利落的跌入那地缝岩池之中。烈焰岩浆平静了片刻,忽而荡动起来,那怪物似是得到了缓和,遂重振旗鼓,再次腾跃而出。

而此时,本是意志消沉的苏酉寻竟饶有兴趣的伫立于孤岛之中观斗,忘却了自身所处之险境。

他看到,那本是对于怪物而言最为得意的坚甲背鳞,在郦道元清色剑光的迸射下竟悉数化作焦片,再被那无情的烟雨一扫,即刻脆裂散酥而落。

刚想呐喊助威,话还未出口,心中却不由哈哈一乐。再瞧那翻涌而出的怪物,自头顶到后背,宛如脱毛秃顶之牛,去鳞烤焦之鱼,当真之滑稽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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