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生师傅的后事料理完的第二天,矿长更要求各生产班组恢复生产了。
这天早上,我穿好工作服,戴好矿灯,穿好水鞋,来到三叔的住房。
这时,三叔的房间里已经坐着了两位已经穿好工作服,戴着矿帽的陌生人。
三叔向我介绍:“这位是新来的刘师傅,这位是小练。刘师傅是小练舅舅,他们都是江苏人,都是从山那边的一个小煤矿过来的。”
只见刘师傅是个大脸庞,小眼睛的四十多岁的胖胖的男人。而小练则是个一米七五左右,身材微胖,脸上显得有点黑,看起来差不多有三十岁的年轻人。
我们来到矿井口,坐上人车下井去。
我问坐在我身边的小练,是谁介绍你来这里做工的?
小练说,他开始是在东莞打工的,但嫌工厂里打工时间长,工资低,而是不干了,来这里找他舅舅,在山那边的一个小煤窑里打工了。
但是那小煤窑主今年运气不好,井下打掘进老是打不到煤炭,产量低投入大,工资发不出,快要倒闭了,于是经老乡介绍,和舅舅一起来这里打工了。
来到三斜底,由于这里刚刚被水泡过,到处是湿湿的炭浆,我们的任务就是把三斜底清理干净,把湿炭浆用矿车载到天面去。
车场里有四五个空车皮,我们推了一个更开始干活了。
我一边用铁耙子和铁簸箕把脚下的炭浆装到矿车里,一边问三叔:“我们这样干活矿里怎样算工资啊?”
三叔回答我:“矿长说干一个班八小时十元钱,但不能偷懒,要准时准点下班,他和安全员会随时过来检查。”
我说:“既然是定价工,哪我们就不用那么积极,悠着点干吧。”
三叔说:“偷懒是可以的,但也要适可而止,不要让矿长看见让他不满意。”
车场的炭浆并不是很多,我们清了两车就清理完了。接着向运生师傅干活出事的档口清理而去。
我们一边清理,一边推着矿车往前走。越往前走,我总感觉巷道越来越黑暗,总好像前面阴暗处,运生师傅站在那里双目炯炯的看着我们。
我惊出一身鸡皮疙瘩。毕竟运生师傅几天前就死在档口那里,他的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
我问三叔:“我怎么老是想着运生师傅,我怎么那么害怕啊?你害怕吗?”
三叔说:“这有什么好害怕的,他的尸体运出天面去了,又不是还在井下。”
我问站在我旁边干活的小王:“就在前面,一百米远的地方,前几天死了一个人,你害怕吗?”
小练停止了干活,拿眼睛瞪我:“你不说我不害怕,你一说我就害怕了。其实我只在井下干了几个月,死人的事我还没有经历过的。”
我很促狭的笑了,说:“终于有一个跟我一样害怕的人跟我作伴了。”
己经干了两个多小时的活了,大家都有点累了,想坐下来休息了。
但是巷道里到处都是泥泞的炭浆,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坐下来休息。
三叔将不远处的一个空矿车推过来,然后四个人把它推倒,把它排正,四个人更坐在矿车上休息了。
刘师傅就坐在我身边,他对我说:“你还年轻,在井下干的时间不长,还没有见惯生死,所以你会感到害怕。我在煤矿干了二十几年了,经历过很多生生死死,所以什么都不会害怕了。”
我问他:“你在井下干了这么长时间,一定经历过很多有趣的事吧?”
刘师傅说:“我给你讲个‘鬼推车’的故事吧,你敢不敢听?”
我一听刘师傅要给我们讲刺激的鬼故事,我顿时来了兴致,但又感到害怕,不敢听。
正在犹豫之际,我问小练:“你敢不敢听?”
不想小练说:“鬼故事都是假的,为什么不敢听呢?”
我想想也是,一个假的鬼故事为什么不敢听呢?而是对刘师傅说:“你讲吧,小练敢听我也敢听。”
刘师傅干咳两声,清清嗓子,开始讲了:
“这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在山西的一个煤矿干活。一天,井下出现了采煤面冒顶事故,死了一个人。不幸的是,那次冒顶事故很严重,居然没有找到死者尸体,只好多赔点钱给家属了事。
死者是采煤工作面上的师傅,他死后他的一个徒弟还在巷道里推矿车。一天,他发现自己有无穷的力气,以前是推一个装满煤炭的矿车都感到吃力,现在居然可以推两个装满煤炭的矿车。
他感到不可思义,百思不得其解。但他不声张,继续一个人推两个矿车。
那时是计件工资制,他推两个矿车,自然比以前多了一倍的收入,他十分高兴。
一天他在巷道里睡着了,突然做了一个梦,梦中那死去的师傅对他说,你以为那两个矿车是你推的啊?是我帮你推的。
我之所以这样帮你推矿车,是想得到你的帮助。我的尸体没找到,所以我的灵魂一直在井下。井下太狭窄太潮湿了,所以我很想出去。
明天就是我的忌日,唯有这一天我的灵魂有机会走出天面。因为这一天我可以把自己的灵魂变成某种动物,你就可以把我带出天面了。
明天我会把自己变为一只蝦,伏在你身后的那条排水沟里,你把这只蝦带出去天面,放在煤矿前面的那条小河里就可以了。
第二天,他的徒弟又去井下上班了,果然在巷道的排水沟里他看见了一只通体透明的蝦。他想,那就是他师傅了。而是下班时把这只蝦带出了天面,放到了煤矿前面的小河里。
他想,他的师傅的灵魂从此在天面了,心里很是高兴。但是奇怪的是,他从此再也推不动两部装满煤炭的矿车了,因为师傅出天面了,没人帮他推矿车了。每个月的工资又像从前那样多了。”
刘师傅的故事讲完了,显然讲得很精彩,我们都听得精精有味。
我问刘师傅:“这故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刘师傅说:“是真的啊,当时我就在那个煤矿做工啊。”
一听说是真的,我又不禁感到害怕了,浑身一激灵,又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我说:“刘师傅,既然是真的你还讲,害我现在又害怕得要死了,浑身又起鸡皮疙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