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九点多钟,大伯一家挑着一担祭祀用的东西上山来了。
我和英子赶忙把他们接进屋,喝了一会儿茶,休息了一会儿后,我们准备到爷爷的坟前去祭拜了。
这时伯母发话了,她对我说:“雄芽仔,你就不要去了,因为你和英子还没有结婚,你还是个外人。”
我听后懵了,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我是外人?可是我一直没把自己当成外人看啊,爷爷的葬礼我披麻戴孝全程参与,哭得像个泪人,我早把自己当作英子的爱人了啊,可是现在爷爷头七,我怎么就突然成外人了呢?我多么想到爷爷坟前去看一看啊。
站在旁边的英子听了伯母的这句话也是一脸的惊愕,不知怎么办才好,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终究不知说什么才好。
我知道伯母这样说的原因,在她的心中已经有了王四,我成了多余的人了。王四才是她侄女的最佳人选,没必要留我在这石头房子了。
我想我没必要争辩,我也没争辩的理由,从法律的角度讲我确实是个外人,因为我和英子没领结婚证书啊。我只好怔怔的呆在房间里,羞得满脸通红。
英子和大伯一家走了,都去爷爷的坟地了,我只好从房中拿出那把旧藤椅,坐在坪地上看着爷爷坟地的方向发呆。
爷爷的坟地就在英子父母坟地的左手边,三个坟地并排列着。
英子和大伯一家到了坟地,首先拔去了坟头上的新长出的杂草,再用铁锹掊上些新土,用铁锹背拍打齐整,更开始祭拜了。
大伯和伯母从箩筐里拿出已经煮熟的一只鸡,两条鱼,两块猪肉排在坟头的泥地上。然后再拿出一壶酒,一只杯摆在泥地上。
伯母边斟酒边嘴里念念有词:“家公现在是你的头七,我们一家人都来了,为你做祭了,愿你在阴间健康长寿,万事如意。我想阴间也有骨伤病人,你就在阴间继续行医,治病救鬼吧,挣几个冥钱也可作生活费啊。你宝贝孙女我们会帮你照顾好她的,现在我帮她找了个有钱人家,就是前两年你和英子去帮他看病的那个煤矿老板的儿子,你可要保佑他们成功噢。”
说完又点了两根大的蜡烛插在坟头,更叫大伯,英子,和她的两个儿子儿媳过来烧香。
英子点燃了三根香,在坟前拜了三拜说:“爷爷,一晃你就走了七天了,在这七天里我好想你,但是阴阳相隔我们不能见面了,现在是你的头七,如果真是上天有灵,我想你是听得见我的话的,愿你在地府过得如意。现在你年纪也大了,要多休息了。行医的事我想你就不要再做了,采草药不易,身体健康要紧。如果没钱用我们会多烧纸钱给你,保证你够用。我知道你喜欢芽仔哥,我也是很喜欢他的,他也喜欢我,我们会好好相爱,结婚生子,白头到老的,你也希望我们这样,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
英子说完更把三支香插在地上。大伯的儿子儿媳们点了香,也都口中念念有词,然后把香插在坟头的地上。
大伯和伯母又从箩筐里拿出许多纸钱在烧,坟头更是烈火熊熊,烟雾缭绕。
烧完了纸钱,再放了好几挂鞭炮,这头七的祭拜仪式也就结束了。
回到石头房子,伯母留了祭拜过的一条鱼一块肉在厨房,更挑着箩筐带领一家人回村里面去了。
令我想不到的是,第二天上午伯母到石头房子来了。她一进房间更对我说:“雄芽仔,我看你的脚也好得差不多了,没必要再住在这石头房子了,你回你的矿里去,以后我会住在这里陪英子的。”
这不是下“逐客令”吗?伯母这不是在赶我走吗?我一听伯母的话,整个人都不舒服了,心尖在隐隐的痛,但我又没有勇气说些反驳的话语,只是僵在那里不知怎么办才好。
我向英子投去求救的目光,而英子也和我一样显得六神无主,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一张脸憋得通红。
伯母见我们一脸的熊样,于是更加过分的说:“英子,你把他用的草药给他,让他现在就走。”
英子怎忍心让我离去,她没有勇气去拿那些草药为我送行,她还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这时伯母开始骂人了,她说:“没良心的东西,养了你那么多年,给你吃给你住,花了我那么多钱,特别是送你爸爸去住院也是花了我不少钱的,这些钱加起来你还得起吗?现在长大了是不是不要伯母了,敢不听伯母的话了。”
英子听伯母骂她,她怎么敢还嘴?想起小时候伯母一家对自己的好,对爸爸的照顾,她心里就只剩下感激了,她哪里生得起一点对伯母的恨意?就更加说不出一句违逆伯母的话了。
英子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脸憋得通红。是的,她不想让芽子哥走,但她又不敢忤逆伯母,这叫她怎么办?
内心的煎熬,渐渐使她难于承受,她终于低下了头,急得哭了,泪水在她脸上一点点的滴落地面。
伯母看见英子哭,并没有怜悯她,她想,靠英子送雄芽仔走是不可能了,于是她站起身,走到房间角落的那张桌子上,打开上面的一个小木箱,拿出里面的一瓶药酒和那装“崖兰”的陶罐,用一个塑料袋装好,提到我面前说:“雄芽仔,你的伤确实好了很多了,没必要住在这里了,喏,这是你要的草药和药酒,你拿回你矿里去敷吧,从此以后这里不欢迎你了。”
现在到了这种情况,我想我不可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而是我拿了伯母递过来的塑料袋,一脸沉郁的转过身,柱着爷爷做给我的双拐,一步步的向山下走去。
当我走下坪地边上的那个斜坡,到达那片菜地和鱼塘时,我听见了背后的一声呼喊:“芽仔哥!”
我回转身,只见英子站在坪地上,泪流满面的看着我。
看着英子流泪的样子,我也禁不住泪水濡湿了眼眶。我知道英子的难处,除了伯母一家,她已没有亲人了,势单力薄,形单只影的她哪里还有勇气对伯母反抗?
我想一切都将过去了,不再回来了,这就是命,还是认命吧。
我流着泪,看了英子最后一眼,更回转身,柱着双柺一步步的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