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普洛尼亚像是和宝石在交流，她依然没有理会外界的一切，自言自语地说了别人听不懂的。
“喂，大小姐，你听到老板的话了吗？什么暴风、太阳的？”瓦尼奥几乎贴着大小姐耳朵说话。
大小姐瞬间惊醒，瞳孔都显著地缩小。
“哦，是这样，你们仔细看，从这个角度看，”大小姐终于说话了，“你们看，这里的成分加上那个单眼，像不像‘某个孤岛上，有个坐在椅子上的人’？”
八字胡老板没有看过去，而是对一个传声筒悄悄说了几句话。
“欸——，还真的挺像。”瓦尼奥看出来了端倪。
“喂，坊主先生，你该履行自己的承诺了吧？”看着闭眼不说话的老板，菲利普指着那个传声筒问道：“先生也有这种新工具？”
几个穿着轻甲的壮汉从后屋冲了出来：“喂，你们几个！是谁在闹事？信不信把你们的小胳膊换个位置？”
三人还没说话，老板指着他们直接呛声：“没教养的脏小孩，说自己是劳妮奥老爷的家眷，哦，无耻的骗子！耍这种下流的占卜师把戏！”
菲利普想要辩解，但是大块头拿着长柄斧走上前去，逃跑就成了上策。坊前已经围了一圈人，迎着节日的气氛，人们更多的是疑惑，有些人看到这种打斗僵持的场面，竟拍手叫好，引得更多人前来。
“下次进城前，不要在田埂上比赛跑步。”大小姐看到身上的灰，知道了为什么被人误解：“你们俩摔跤，也别再叫我拉起来谁，可恶。”
“你们三个毛猴子，已经影响我的正常生意了！我要把你们送到行政官那里，让达汶切尔大人，替你们父母揍一揍你们的屁股！”八字胡老板越说越狠，然后提到了达汶切尔大人。
一想到达汶切尔大人的肚子，三人倒是不约而同地笑了。“他怕是要难产。”三人在这么紧张的气氛中，依然偷偷地笑。
“让开，都让开！”巡防兵推开了门口的人群：“让开！老鼠们！”
“是谁——，打扰了本大人逛街的兴致？”一个大肚子从人群中隆起来，就像横着升起的太阳，然后是达汶切尔大人的脸庞。
坊主看到行政官大人来了，只得命令手下收起兵器。
这下绷不住了，对于大小姐三人而言，气氛变得活跃了起来。
他们开始更放肆地捂嘴偷笑。
“大人，是他们三个，就是他们三个，冒充了劳妮奥老爷的家眷！想要骗我的宝物！”
达汶切尔大人的表情，不到三秒就换成了一副谄媚的模样：“哎呀，还真是大小姐呀，您这浑身上下”达汶切尔本来想帮她拍一拍，但是又不知把手放在哪：“这肯定是误会。”他大手一挥，两名巡防兵直接抓住了八字胡老板。
老板显得惊慌与不解，前一秒还想着大人能为自己主持公道，后一秒怎么反而成了肇事者了？
“宝物？宝物能抵我税收的零头吗？”行政官大人做了一个捏蚂蚁的动作，然后指着大小姐一行三人：“这三位都是老爷的家眷，这位就是老爷家的大小姐！你们这些珠宝贩子，不管走到哪，都是贼头贼脑的。”
“老爷，大小姐手上那块宝石，抵得上这条街的家产！我本是要全国巡演的，老爷要不这样，巡演所得钱财，按珠宝税的五倍，哦不，十倍交！可以有三万金币！”
“这么说，这宝石如此值钱？”达汶切尔大人的两眼，像是太阳光过了镜面一样，闪烁了一下：“三万金币，十倍税收呐。”他边说着话，边看向大小姐。
“行政官大人，我要买这块宝石，原本就是想送给您的。”大小姐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大小姐，您在说什么呢？”瓦尼奥显得很惊讶，他貌似没发现这是计谋。
“你是在开玩笑吧，我的大小姐。”达汶切尔大人自然不会被这么一句话蒙骗，但是只要有足够令他相信的理由，自然也不会拒绝。
于是理由来了：“这块宝石，先是在我婚礼上，作为头纱缀饰用的。”大小姐把宝石献上，让行政官大人拿在了手里：“在婚礼之后，为了感谢大人多年来的照顾，我想老爷是有足够的理由献给您的。”说完，大小姐向行政官大人行礼。
达汶切尔大人当然懂得轻重：珠宝商？名誉上讲，能和劳妮奥家相提并论？既有好的名头，又有宝石，为什么只想着三万金币呢？况且，这珠宝贩子说能挣三万金币，就一定是真的？但是这宝石一定价值不菲。达汶切尔大人的小算盘就没停过。
一行马术表演的车队从街上经过，人群逐渐散去。
捏捏自己稀疏的胡子，达汶切尔大人又将宝石交回了大小姐手里：“坊主先生，这件事没那么复杂。你不是要给我三万金币吗？十倍预约金从这里抵消掉，这块宝石，就当我给老爷家婚事的送礼了。你开春三月，只要给我交够两万五千金币就行。”
“两万…，大人，那是有前提的…”
“急什么？你还要为今天的寻衅滋事，惹了我们的乡绅而赔礼道歉！你的坊铺我暂时接管，你刑满释放后，再去感谢先民的赐福吧。”
街头有耍杂的艺人，还有会魔术的黑鲁西西人，但这些都提不起三人的兴趣。菲利普不得不感叹：“达汶切尔这个油膘子，要不是因为老爷的贡献，他早就被贫民们的口水淹没了。”
瓦尼奥两手抱头，仰着头看向天空：“以后我们要和这种人打交道？想想都恶心。”他朝地上啐了一口：“对了大小姐，你今天自从被那疯婆子占卜后，就变得奇奇怪怪的。你不会真中的她的巫术了吧？”
“曼普洛尼亚，你到底有什么心事，明天是我们的婚礼，我很担心你。”菲利普其实还担心婚礼上出事后，他老爹脸上无光。
“哦，没什么，我只是有一些奇怪的感觉，像是幻觉。”大小姐说不上来，不过瓦尼奥倒是有另一种理解：“幻觉？跟明晚你俩要做的事有关？女孩子就是容易胡思乱想。”
“嘿瓦尼奥，曼普洛尼亚绝对不是在开玩笑！”菲利普个性羞赧，不可能将这种公开的有色笑话听进去。
“跟死亡有关，不止，感觉是一切负面情绪的结合，一种…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描述。”大小姐想说的那个单词，在约兰语里，就是“占卜师”同音却非同义的“神明”，但是这触及了她的信仰体系，恐怕比当街裸奔还难以启齿。
眼前，是提供观光服务的坊店。“走吧，曼普洛尼亚，羊皮空艇上有柠檬水喝，放松一下。”羊皮空艇可以飞一个小时，早期不能坐人的，唯一的作用，是那些畜牧业商人拿来祈福，明年能多些盈利。自从一位工匠改良了这空艇的许多方面，包括安全性，密闭性等，羊皮空艇就成了一个小行业——观光业。在多风天气举办的“风刑”比赛，人们甚至能够乘坐空艇，在天上观看同处天空中的勇士们表演，这是种令人激动的感觉。
“就像黎明前的黑暗一样，多风天气来临前的日子，风总是比平常时节更小。”菲利普看着越来越小的城市街道，感受着微风拂面的舒爽，不由得陶醉其中。微风拂过菲利普和瓦尼奥的剑饰，瓦尼奥缕了一下，继续津津有味地品着柠檬水，他丝毫没注意到大小姐无魂的状态。
倒是大小姐先说话了：“喂菲利普，你说，上天和入海有什么区别呢？”
“很简单，放在9世纪（14）以前，人们只能入海，越沉越深。”菲利普又倒满一杯柠檬水，地上的一切，已经变成密密麻麻的一片，伊格尼斯城的轮廓也完整地呈现在眼前。
“我认为没什么太大区别，如果是我一个人呆在这空艇上，又不会操作它，那么只能是离死亡越来越近，这与不会游泳掉入海中，结果都是一样的。”大小姐眼神游离，看来被老太婆害得不轻。
“喂，大小姐，明天是值得高兴与期待的日子，不要总是谈论这些。死亡又如何，勇士做正义之事，王国兴正义之兵，先民终会宽恕我们。真到了那天，便是前往瑞亚大陆，成为完美的人。所以我从来不畏惧死亡，那是新的开始。”瓦尼奥慷慨激昂来了一番演说，这艘空艇不是他们承包的，其他几位游客为他的演讲鼓掌叫好，四下里能听到各种口音，在祝福先民。
“瑞亚大陆么，它在云的另一端吗？”大小姐伸手去抚摸远方的云彩。
听到她的话，菲利普和瓦尼奥只能对目而视，无法接下去。
这之后他们赶上了最后一场马术表演，再一次遇到了达汶切尔大人。大人坐在高台上，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三人的存在。相比于这三个小鬼，他更喜欢怀里丰腴的女人，一边给他灌迷魂汤，一边让他看春光，引得他连连叫好。
回程的马车上，大小姐又谈起了罗戈里奥。她在几日前为此事，和父亲大吵一架。大小姐始终认为，即使父亲对其爱慕自己女儿而感到厌恶，那也不至于逼走了这个从小的玩伴，毕竟对于曼普洛尼亚来说——她一直把罗戈里奥当成朋友来看的。
“先贤说过，天真有时候是种毒药。”坐在颠簸马车上的菲利普，脸色很不好，不知是因为哪一种不舒服。
“那是面对敌人而言的。罗戈里奥什么时候，做过对不起我们的事了？”大小姐貌似很不满大家对罗戈里奥的看法。
“也许老爷嗅到了什么吧，他的人生经验那么丰富。”瓦尼奥只能搬出劳妮奥老爷来缓和尴尬的气氛。这一路上，大家的心思都不在婚礼上，却还要准备明天的幸福终身之事。
“这么重要的日子档口，竟然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这是巧合吗？”瓦尼奥看着窗外逐渐褪色的天际，独自思索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