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四,风和日丽。早晨七点半,用过早饭、漱口完毕的竺天仁背着一只绿竹书箱不急不缓地走到村子东头的大银杏树下。这棵大银杏树孤零零地生在村东小河边,树高百十来丈,站在树冠之下,仰面观天,不见树顶不见天,唯见枝叶扶疏而已。村子里边最为年长的老人彭长老早晨在墙根小板凳上晒太阳的时候说过,这棵大银杏树有一千三百年的岁数了。
竺天仁本以为自己七点半出发到这里,算早的了。谁知转过银杏树的另一边,乌压压的一群人都聚集在这里了。竺筱美和竺筱妲、竺筱芳三人正指着河边打水漂的几个人在说说笑笑呢。再看河边,一排绿竹书箱列阵似地摆在一边。河面上不时蹦出一棵小石子弹弹跳跳地奔向另一边。扔石子的几人一边扔着还一边争起来了。
“你们看,我的水漂蹦的最多,有十八个呢!”竺天行兴奋地指着河面说道。
“我的水漂飞得最远,快到河对岸了!”竺天霸不服输地说。
“我的水漂是弹得最高的呢!快有书院的藏书阁那么高了!”竺天健得意洋洋地说道。
“你们都欺负人,我打的最好的水漂不知道被你们当中哪一个的水漂撞了一下,半路就掉进河里,再也出不来了。”那竺筱丽跺着小脚,小嗓门叫得最大声,“还有,你们是不是都耍赖了!怎么能漂那么多,那么远,那么高呢!你们灵台里的小精灵,是不是你们耍赖的帮凶?”
那三位你看着我,我看着他,他看着你,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异常同声地否认:“真没用小精灵。”
竺天健还补充了几句:“筱丽,我们平常都把小精灵当小祖宗养着呢,打个水漂,哪敢劳驾它出马?”
竺筱丽将信将疑地说:“当真如此?”
“当真,当真。”
“真的不能再真了。”
“千真万确!”
三人争先恐后地回答着。
这时,竺筱美见竺天仁来了,便顺手拿起竺筱丽的书箱,嘴里说道:“好了,筱丽,天仁来了,我们人都齐了,背好书箱,出发吧!”然后又瞪着那三位男生说:“你们三个调皮捣蛋的,见好就收哈!”
那三位男生不敢直视竺筱美凌厉的眼神,都低着头,背起书箱,嘴里嚷嚷着:“出发啰!”
那边竺筱丽也接过书箱,背在身上,看着竺天仁说:“天仁,你怎么才来呀!迟到了吧,迟到是小狗哦!我们拉过勾勾哦!”
竺天仁哭笑不得地回答她:“还没到八点钟呢,筱丽姐。”
竺筱丽连忙说:“是嘛!你早么不早点来?早点来,跟我一起打水漂,看天霸他们三个鼻孔朝天出气的家伙还怎么赢!”一边又拉着竺筱妲问道:“筱妲姐,快问问你的向日葵小精灵,现在是几点钟了?”
皮肤白皙的竺筱妲笑着说道:“问过了,八点还差一刻呢!”
“好吧!”竺筱丽嘟噜着小嘴,眨眼工夫便开开心心地挪开小脚步了。
这时竺筱美语气平缓而从容地说道:“大家一边赶路一边听我说。此番去往南面的绛云山,以绛云山主峰紫绡峰的北大门来算,有一百八十里的路程。纯粹步行前往的话,一天工夫都不够用。现在,大家开始跟灵台里的植物小精灵沟通交流,让它们各自开花,引来蜂蝶精魅助力。”
于是大家各自凝神静思,沟通灵台内的小精灵。不一会儿,五颜六色的灵光自各人灵台内飘然而出,化成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植物影像来。虽是植物影像,却自有灵性四溢,光华夺目。紧跟着,那些植物影像纷纷含苞绽放,如薰风拂面,摇红颤紫,香气涟漪如波浪一般扩散出去,随即虚空中传来嗡嗡嗡的像是蜜蜂发出的声音,扑棱扑棱得像是蝴蝶挥翅膀的声音。
“来了,来了!”竺筱丽提心吊胆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她看到一只绿翅膀的蝴蝶精魅自虚空中破壁而出,停靠在额头前方的五行草的小黄花上,慢慢地与小黄花融为一体,就像是小黄花上生出了一只绿蝴蝶。竺筱丽见时机已到,连忙又沟通灵台里的小精灵,将小黄花挪到后背位置,看上去就像自己背后生花,花上生蝶了。她试着小跳了一步,竟有三丈之远。然后又助跑几下再大步一跃,竟达九丈开外,嘴里还不停地嚷嚷着:“快看,快看,我又会飞了哦!”
“呀!天霸,你的牛筋草怎么引来了一只大马蜂的精魅,黑黝黝的看着怪吓人的,大马蜂比你的大头还大呢!”
竺天霸却笑哈哈地说:“大马蜂咋的了?大马蜂力气大呀,一个呼吸工夫能扇三十下翅膀,扇一下翅膀就够我水上漂三米,三十下翅膀够我鞋不沾水横渡身边的三乡河了。还有呀,我娘说我这是千金草,不叫牛筋草!我如今力大如牛,全赖千金草之力,纵使千金也买不来力大如牛。”
那边竺天行的决明子开出几朵色彩明媚的小黄花,引来一群小蜜蜂精魅,几乎助它足不沾地,行走如飞。几个呼吸工夫就追上了竺天霸和竺筱丽。
后边竺天健的耳响草开出浅钟状的大黄花,引出一只黑白相间的大蝴蝶精魅,有簸箕那么大,拖着竺天健往前飞奔,竺天健想停都停不下来,眨眼工夫就追上了前面三人。
竺筱妲的向日葵引来一对比翼双飞的彩色蝴蝶精魅,帮衬得她身轻如燕,翩然若飞。
竺筱芳的鹤顶草引来一只三尺来长的蜂王精魅,托着她如离弦之箭,嗖得一声奔向前方,快得看不清身影。
落在最后方的竺筱美先将竺天仁拉到身旁,然后神色从容地唤出几根丈许来长的蔷薇枝虚影,就着二人绕身三匝,那绿油油的叶片,红艳艳的花瓣,密叶翠帷,浓花红锦,香气缭绕,竟引来七只蜂鸟精魅,围着二人上下翻飞,二人便如云上仙人般,一步下去,五丈距离,分毫不比前方几人慢。
竺天仁羡慕地看着这一幕幕轻快而奇幻的场景,心里琢磨着:“等这一趟绛云山回来,一定要从菜园子里的夭桃树上格出小精灵来。”转念又想说:“或者能在路上格出一个理想的小精灵来?我们这一行人当中,筱美姐和天霸哥都是十岁的年龄,都是童子修为,筱美姐还格出两个小精灵了。天霸哥也快格出第二个小精灵了。剩下的,筱妲姐和天行哥是九岁,筱芳姐、筱丽姐和天健哥都是七岁,他们只格出了一个小精灵。我也要加油了。”
竺天仁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打气。
一行人一边攀比着谁的速度更快,一边打闹说笑着,两丈来宽的河边小路也比平素多了几许生气。
约莫半个钟头后,一座石拱桥跨河而过。
前面几人依然走得飞快。竺筱美在后方喊道:“过了这座桥,顺着大路走,不到三十里便是杜鹃岭了。进了杜鹃岭,便是入了绛云山的地界了。杜鹃岭上盛产杜鹃花,其它花草植被也是多得数不过来,我们先在那里寻找一番。岭上还有座凉亭,叫映山亭。寻完花草,我们先在那里休息一会,让咱们这些植物小精灵和动物精魅都喘口气。”
“知道啦!”
前方胡乱几声回答,却是走得更快了。
过了桥,南边的山峦已经隐隐在望。近处矮些的山头是杜鹃岭,后方的紫绡峰要高出杜鹃岭一半。紫绡峰右边不远处,矮上寸许高的山峰乃是赤霞峰。
不消一刻钟,一行人便飞也似地抵达杜鹃岭了。岭上红彤彤的是成片成片的杜鹃花。
“我第一个到的!”竺筱丽蹿上山顶,停止脚步,转身望着紧挨着他的竺天行,还有不分上下的竺天健和竺天霸。
“就差一点!刚才被小树根绊了一脚!”
“我也就差半步,刚才好像被什么荆棘刺到了,小腿不自觉地抖了一小下。”
“刚才跌了一跤,要不然第一名肯定是我!”
几个人还在那里不服输地争辩着。
后面的四人已经开始寻找斗百草大会用的草种了。
竺筱芳铲起一根草说:“这颗千针草长势很旺,不像寻常之草。排兵布阵时负责后勤医护,肯定能妙手回春。”说着便把这颗千针草小心翼翼地放到绿竹箱里。
“这颗茁壮的野苋菜能治寻常的蛇咬之伤,斗草时说不定也能派上用场。”
“这颗菟丝子幼苗,不似凡品,斗草时肯定能死死地缠住对手。”
“这颗龙癸幼苗,更加不凡,能治疔疮呢!”
“这几颗苍耳不错,既能给对手下毒,又能附在对手身上,刺伤对手。”
“这颗喇叭花很好,能招蜂引蝶,一枝花便是一支攻守兼备的军队。”
一行人寻寻觅觅,东挖西采的,不一会儿,每人都收集了半竹箱子的草种了。然后一群小伙伴都坐在映山亭上秀自个采集的草种,拼谁的战力最惊人,谁的战力最持久,谁的防御最坚固。
一刻钟后,竺筱妲将向日葵精灵告知自己的时间节点告诉大家:九点钟了。出发时大约七点四十分,四十分钟在路上,半个钟头花费在采集草种上。
这时,身为大姐大的竺筱美再度发号施令了:“出发!”
于是众人又健步如飞,直奔岭下而去。前方不远处,紫绡峰上的参天大树已经清晰可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