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喂，张雯，是这家名典咖啡吗？”张勇拿着电话贴在耳边，抬头看着上方的绿色广告牌，“友东路西餐厅旁边这家店?”
“是，就是这家，你赶紧进去，那姑娘早就到了，米色格子的高领。”
“如果觉得不行我就直接……”……嘟嘟……张勇话没完，对方就挂断了电话，这让他有些不安。相亲虽然是第一次，但具体有什么套路张勇却是心知肚明。
相亲是一场买卖，讲究的是公平，这里指的公平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数字公平，而是接近于哲学的绝对公平。在张勇看来，这杆秤的砝码可以是任何东西，除了感情。这也是他从姐姐那学到的唯一的东西。
“你好，久等了。”张勇放宽心态，大呼一口气走向前，“我叫张勇。”
“你好，我叫陆萱，叫我萱萱就好了，”她笑露六齿，带着眼镜，加上圆展的酒窝，整个人显得格外平易近人。
“服务员，”张勇唤道。“来两杯……”
“不用，”陆萱指着桌子正中间的杯子，“咖啡已经上了。”
“这是咖啡？”张勇露出不解的神情，“我还以为是佐料呢。杯这么小。”
“要不，”陆萱的音线轻盈典雅，相当甜美，“我给你换杯其他的？”
“不了不了。我们还是直接聊正题吧。”
“直接聊也不错，那我先开始了，”陆萱推了推眼镜，“你，你多大了？还有，额，什么学历？”
“32还不到，快了，算31吧。”张勇捏住杏子般大小的杯子，来回搓动。“本科在上海念的。”
“你在上海的情况我已经粗略了解过，就是不太明白你怎么就回营盘了呢？那边发展不是挺好的吗？”
“啊？”这个问题并不在张勇的意料之内，“你怎么知道的？我姐？”
“应该吧，我的姨和那个叫张雯的比较熟，经常一起打麻将。”
“我姐是怎么评价我在上海创业的事？”张勇好奇地挑起眉毛，捏起杯子呡了一口咖啡。“在麻将桌上。”
“很好啊，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只是觉得可惜了。”
“也没什么可惜的，现在挺好的。对了，你有什么爱好吗？”
“爱好，额，”陆萱来回滚动水灵灵的眼珠子，“打游戏算吗？”
“真的？”张勇颇为感兴趣地确认道。
“不不，你别误会，单击游戏，我没有沉迷到那个深度。”
“我也喜欢玩，”张勇放下杯子，摆出一副侃侃而谈的样子。“巫师3知道吗？之前挺火那个。”
“不太了解耶，你说说吧。”
“就是根据猎魔人这部小说改编的游戏，游戏的主线和小说的情节息息相关。”张勇正襟危坐，俨然把自己当成了猎魔人杰洛特。“人们喜欢编造稀奇古怪的东西。”张勇弓起舌头，模仿出一个沧桑的音调。“这样一来，他们自己就显得不那么古怪了。在他们酗酒、出千、偷东西、打老婆、饿死老母亲的时候，在他们用斧子杀死落入陷阱的狐狸，或者用箭射死濒临灭绝的独角兽时，他们会想起清晨潜入村舍的那个灾星，”张勇身体前倾，微摆头颅，仿佛杰洛特的白发在他的鼻翼间划动。“觉得他比自己更像怪物。他们会因此放宽心，更加从容的活下去。”
“真像，虽然我没看过，但你模仿得超棒，”陆萱入神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我想，以后我可以拓展一下，哈。”
“这是我最喜欢的台词，我想忘了它，可总会有人不停地提醒我。”张勇早已抛去了进门前的成见，乐此不疲地和她交谈。“你还有其他的喜好吗？”
“也没什么了吧，”陆萱用手指轻捋长发，“工作就已经占据了大半时间，剩下的暂时还没有安排。”她指尖滑至发梢，不由地划起圈来，颇有抛砖引玉之意。
“这么一想，好像我也这样。”张勇看着陆萱，“除了游戏，也没别的我能欣然坚持下去。”
“你现在工作怎么样？忙吗？”陆萱见张勇犹豫不前，转而问道。
“队里现在还行，前段时间案子刚结，这几天晚上还能得些空。”
“桥头的事吗？”陆萱两眼出神，就像听鬼故事一样将身体缩在一处，全然忘了粉面含春的姿态。“听我姨说，你们抓住了一个嫖客。”
“什么呀，要你姨不要听我姐胡说，谁都没抓着，”张勇的语气变得沮丧，“案子结了，意外溺水。”
陆萱立即从氛围中跳转出来，没有丝毫留恋。“没关系，万一真的是溺水呢？我刚还被咖啡呛到了呢，溺水正常不过了。”
“嗯，我们还是聊点别的吧。开心一点的。”
“哈哈，行啊，”陆萱不知想到了什么，合着嘴笑个不停。“给你讲个笑话，就在我等你的时候，有个咋骗电话，那头自称是北京警方，说我牵涉一桩国际性非法融资案件，要我把钱转到一个安全账户上。哈哈哈。你知道吗？哈哈哈，那人用的是四川口音。笑得我被咖啡呛着了。”
“真的？哈哈，”张勇勉强一笑，“这事还能遇上，挺逗的。”
“哈哈哈，”陆萱强忍奔放的姿态，用手死劲捂住嘴，抑制住情绪，“还没完呢，我糊弄了他一会，最后他居然用营盘镇西的方言骂我。哈哈。”
………
“喂，怎么了？聊完了？”
“嗯，”张勇打开车门，“还行。”
“什么叫还行？”张雯破口而出，表示不解。“这姑娘已经很不错了好吗！985本科学历，现在也是公职，人我也见过几眼，很正，不是吗？”
“对啊，我知道，是不错，”张勇欲言又止，“也不知道你哪淘来的。”
“那你怎么还不爽的样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就是，”张勇把已系好的安全带又解了开来。“就是感觉太不真实了。”
“哈哈，好到不真实？你这是夸我的办事能力喽？”
“去去，什么啊。我和她聊了那么多，过程的确很舒服，但就是感觉。”张勇将身子撇向副驾驶一方，小声问道。“张雯，你说说，她怎么都不提房子的事？她是真心想处吗？”
“哈哈，我的傻弟弟，房子的事我早和她们透露了，下半年就买，你觉得她还有必要纠结这事吗？”
“扯，不可能，”张勇立起身板倾向前方，“这姑娘不是这么物质的人，虽然只是聊了一会，但我肯定。你怎么就凭空污蔑别人呢。”
“哟，这就胳膊肘往外拐了？白眼狼。别忘了我是你姐姐，张口闭口就是张雯，再这样我可不管你了。”
“可拉倒吧，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