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道玖提气疾奔,但见密林环绕,浓荫遮天,哪寻得到丝毫人影。
眼见天色将暗,陈道玖心想:“那人既然将小荷的尸身带至后山,多半是已经毁尸灭迹,看来还需再回东市一趟,问清那人长相再说。”足下一顿,回身下山。
行了一阵,忽听得侧边有人痛苦哀嚎,端的是伤心无比。
陈道玖一怔,穿过丛林,绕道而去,只见远处一块空地上,有一农夫兀自在墓前哭喊。
陈道玖心想:“原来是在祭拜亲人。”便欲退去,忽听得那人哭喊道:“小荷啊,你死的好惨啊。。。”
陈道玖一怔:“小荷?莫非就是这人带走了她的尸体?
可见此人不过二十出头,哭的这般伤心欲绝,却又怎会是凶手?
他说小荷死的好惨,莫非此人知道些什么?
即是如此,我且不急出去,先看看情况再做定夺。”便即躲在一株树后。
只听得那农夫又是一阵哭天喊地,稍过片刻,凄然道:“他们都说你是猝死,狗屁的猝死,你年纪轻轻又哪会猝死了?小荷妹子,都怪我。。。都怪我对你不起,要是我早些来,你也不会。。。不会给人害了!”说罢,又是哭声不止。
陈道玖事有预料,倒是没多大反应,心想:“这人看来确实知晓些端倪,倒是无需我再多做调查。”
耳听得那农夫愧愤道:“人人都怕他们,连府伊大人也不管这事。只可怜我就是个跛子,我。。。我。。。唉,小荷妹子,呜呜。。。我待你。。。呜呜。。。待你不住啊。。。呜呜。。。不能给你报仇。”
说到后来,只听得那农夫不住大放悲声,呼天抢地,当真是哭的死去活来,倘若不到伤心处,堂堂七尺男儿又怎会这般?
陈道玖稍有诧异,没曾想连府伊都不愿多管,想来此人多半有着大背景,倒是有些棘手。但见他不住捶胸哭叫,想来悲伤至极,不由心生怜悯。
那农夫哭喊一阵,开始不住讲些他与小荷的往事。
陈道玖听了一阵,倒是没想到这农夫竟与那小荷从小相识,但却不见他再多说那人是谁,心里一阵郁闷。
眼见天色已暗,陈道玖可没这闲功夫听他痛述生平事,便即朝那农夫走去。
那农夫本是跪在地上,但忽见一人手持长剑而来,一下惊的站起身来,但或许是跪坐太久了,只见他足下一个踉跄,身体向后倒去。
那农夫叫道:“你。。。你是谁?”
不待陈道玖答话,那农夫忽地想到了什么,颤道:“就是你。。。就是你想来毁尸灭迹的。。。你们好狠的心!小荷都死了,你们。。。你们也不让她安生!
你。。。你是来杀我的?我。。。我张瘸子。。。格格。。。虽是。。。格格。。。虽是庄稼汉。。。格格。。。但也不怕死。”
陈道玖来到小荷家时,这张瘸子在暗地里瞧地一清二楚。此时见到陈道玖的面貌,他心里先入为主,一口咬定陈道玖就是来毁尸灭迹,杀人灭口的。
他毕竟只是个庄稼汉,嘴上虽说不怕死,但牙齿还是格格打战,自己难以制止。
陈道玖道:“你快说杀害小荷的人是谁?我不是来害你的。”
张瘸子却是丝毫不信,颤道:“我。。。我张瘸子可。。。可不信你,你要杀。。。就。。。就杀,我。。。我找到证据,肯定要。。。要去告。。。告你们!”
这张瘸子虽然说话打颤,但报仇心志坚决,倒也不失为一条好汉。
但他如此行为,却让陈道玖大为头疼,无奈道:“我是奉烟波夫人之命,来调查小荷之事,真不是来害你们的。”
小荷生前便是烟波夫人的贴身丫鬟,这张瘸子自然是清楚的很,惧意倒是去了半分,但仍旧将信将疑。
陈道玖心想:“这张瘸子不知变通,是个死脑筋,若是不和他说清楚,恐怕不好沟通。”当即便将自己如何发现小荷之死,烟波夫人如何要他帮忙,自己如何追到后上之事一一说了出来。
张瘸子听完后,戒惧全消,这才站起身来,叹道:“还是烟波夫人待小荷好。”
陈道玖道:“你快将事情始末说来。”
张瘸子愤懑道:“是那洛帮的王奎!就是此人害死的小荷!”
陈道玖一怔:“当真?”
张瘸子回道:“小荷回来那日,这王奎一直带人骚扰小荷,不是他是谁?定是小荷不肯从了这厮,这厮便趁昨晚我不在,谋。。。谋害了小荷!
只可惜他是洛帮三当家,连府伊大人都不敢抓他,我想给小荷报仇,也。。。也打不过他。”
陈道玖心想:“这王奎昨夜还被我抓了,肯定不是他所为,只是不知是否与他有关。”便道:“你确定是他做的?你们二人没惹上其他人?”
张瘸子怒道:“不是他,难道还是我吗?你要是不信,问我干吗?”
他见陈道玖百般确认,听着却有为王奎开脱的嫌隙,心里本就悲痛不止,此时便是火药桶一点就着,完全忘了陈道玖持着长剑,一剑便能将他给劈死了。
陈道玖倒是对他的心情感同身受,是以并未生气,而是耐心解释道:“我不是这意思。王奎那厮昨夜才在城外被我揍了一顿,你又说他昨夜来害小荷,这倒是有些说不通了。”
张瘸子听王奎被揍了一顿,大为痛快,但听完陈道玖所言,也不禁感到奇怪。
陈道玖问道:“你将这两日发生的事与我讲讲,此事恐怕另有他人所为。”
张瘸子沉思片刻,道:“这两日除了王奎那厮常来骚扰,并没其他事啊。。。
对了!小荷昨日与我说:‘张大哥,我有要事要与你讲。’但待我听时,她又吞吞吐吐的,神情有些惶恐,说了几字,便说不出话来。
那时我正要出门做活,她温柔体贴,不愿耽搁我时间,便让我自己先去了。唉!我那时也傻,怎么就糊里糊涂地先去做活了呢?”
陈道玖急道:“她说了什么字?”
张瘸子想了一阵,回道:“她和我说:她听到王奎提到。。。但她说到这里时,变得有些惶恐,不敢说了。那时我只当是王奎又想些什么歪主意,只是好生安慰她,顺便让邻里们照看一下,哪知。。。唉!”
陈道玖心想:“看来此事即使不是王奎所为,也定与他有关了。只是这小荷无何外伤,也不像猝死之人,这倒是有些奇怪。”
当下便问道:“你有请人检查过小荷的尸首么?”
张瘸子点头道:“那是自然。当时我一回到家,见她。。。她躺在地上,连呼吸都。。。都没了,肯定是要找大夫救人,但那大夫却说她是猝死的,我看他就是庸医!”
陈道玖暗自沉吟:“看来杀人者应该是个内力极为深厚之人。即是身上无任何外伤,想必便是中了极重的内伤。
只不过,若是要用内力杀人,以小荷的体质,五脏六腑必有所伤才是,为何却不见有呕血等症状,难不成是施了什么巧劲?”
陈道玖念及此处,不由打起了小荷尸身的注意。他原先便有这个打算,想从她尸身上早些端倪,若是能看出凶手所使的武功,那便再好不过了。但见张瘸子便再此处,且没有要走的迹象,却是不好开口。
张瘸子见他忽地看了自己一眼,还道是想到了什么,忙问道:“少侠是想到了什么吗?”
陈道玖沉吟片刻,还是道:“我想开棺验尸。”
张瘸子一听哪肯答应,俗话说入土为安,这要在挖出来开棺验尸,这岂不是让人死后都不得安宁?
陈道玖早是料到他不会同意,心下早有计较,道:“小荷她死的冤枉。若不查出她的死因,又怎么对的起她的在天之灵?
再者,既然不是王奎所为,那肯定是另有其人,你要是找到了证据,呈报给府伊,那岂不是更容易为小荷报仇?”
洛帮是洛阳第一大帮,势力极大,连洛阳府伊都要给洛帮三分薄面。若王奎是凶手,张瘸子自是知道报仇不得,但听陈道玖所言,此事另有他人所为,这岂不是说明他有望为小荷报仇?心中不由得大为心动。
踌躇半响,张大牛咬牙道:“好,既然是为了替小荷报仇,想必她在天之灵也不会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