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五人四马,一辆马车。
为首之人是个中年男人,身材高大,皮肤粗黑,衣着华丽,腰佩弯刀,不失几分威严,但他却偏生的獐头鼠目,尖嘴猴腮,时不时露出的满嘴黄牙,属实猥琐之极,常人见了哪还有什么威严?
张老汉战战兢兢地说道:“王三当家,不是说好了明日一早吗?”
王三当家没有下马,居高临下地笑道:“张大伯,这早一日晚一日有何区别。
况且这荒山野岭的,大哥实在是担心的很,这不便让我来接嫂嫂了嘛。
再说了,我这也是为你们一家着想。大娘与嫂子多日未见,天天念叨着你们,你们一家早日团聚,说说笑笑,岂不快活?”
柳若水在屋里听他这么说,分明是拿张翠花的母亲威胁,好生可恶,脑子一热,冲出来大骂道:“你们眼里可还有王法?”
王三当家怔了怔,见她肤白貌美,丽容无俦,淡淡地月光下,更增娇艳。但见她手持长剑,立刻收敛痴色,不敢轻举妄动,笑道:
“在下是洛帮王奎,坐的是第三把交椅,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柳若水啐了一口,厌恶道:“姑娘才不告诉你名字。你们这些坏人趁早把张大娘还来,然后该回哪回哪去。”
王奎又怔了一下,洛帮是洛阳中的第一大帮,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敢对自己这样说话,冷声道:“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姑娘干么要给这张翠花一家撑腰,来多管闲事?”
柳若水喝道:“你们强抢民女,不是侠义道所为,本姑娘出手相帮,乃是天经地义!”
王奎环顾自家兄弟,哈哈大笑。
柳若水怒色更深,叫道:“你笑什么?”
王奎笑道:“我们分明以礼相待,姑娘几时看见我们强抢了?”
柳若水“呸”了一口,道:“你们绑架张大娘,逼迫别人家的闺女,这还不是强抢?”
王奎辨道:“我们洛帮是洛阳第一大帮,好吃好喝的供着张大娘,那是让她去享福,怎么能说是绑架?
至于逼迫,那就是更加荒谬了。我们洛帮真要强抢名女,早是动手了,还容他们拖到这个时候?”
柳若水哑口无言,心觉他说的好像是有几分道理,但想到张翠花楚楚可怜的模样,又道:
“你们。。。你们这是在狡辩!那张翠花分明不同意嫁给你们帮主!”
王奎笑道:“婚姻之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张翠花的母亲可是已经同意了,我身后的弟兄都可以作证。”
说罢,他身后的洛帮帮众便忙附和:“对对对,那张翠花的母亲可是同意了。”
“我们帮主看上那张翠花,那是他们家的福分,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张翠花要是不答应,那是大大的不孝!”
柳若水一怔,还未开口,又听王奎道:“张大伯,你那老伴可是天天念叨着你们父女。我们聘礼都准备好了,就等你开口答允下来,便能将你们一同接去相见了。”
柳若水见他是明摆着威逼利诱,哪里不是强抢民女了?但见张老汉手足无措,迟迟不开口反驳,显是被唬住了,这反倒成了王奎的一言堂,让他占住了理字。
王奎笑道:“姑娘,连张大伯都不反对,你又何必多管闲事?你若在纠缠不清,天下可没这个道理,就是闹上了你师门,那我们也是占得一个理字,可不怕你。”
柳若水辩不过他,转而对张老汉说:“张老伯不要怕,有何事直管说出口便是,我与洛阳府伊相识,定会给你们撑腰。”
王奎听罢,心念电转:“原来这姑娘是得了府伊的势,那倒大可不必怕她。”
只听得张老汉“我。。。我。。。我”的迟迟说不出话来。
王奎立时出言打断,喝道:“看来姑娘一定要多管闲事咯?那可怪不得我出手教训教训你了!”说罢,便是手上一招,大喊一声“上!”那群帮众立时便下马提刀冲了过来。
柳若水心里大为紧张,但脸上还是佯装镇定,持剑威胁道:“你们再过来,小心我不客气了!”
王奎心想瞧瞧她的底细,是以并未出言喝止。
正当他定睛看去时,突然,只觉得马匹一顿,脖子一凉,竟是不知何时一把长剑便是架在了咽喉处!
暮色苍茫,在这深山老林,陈道玖便如鬼魅魍魉,悄无声息。
当时,陈道玖虽然想一走了之,不惹这种不必要的麻烦,但想到柳若水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便躲在树梢一直守着。
眼见那王奎呼使人将要动手,料想柳若水必然敌不过他们,便掠下树来,趁王奎不备,制住了他。
这王奎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货色,陈道玖欺身而来,却未有一丝发觉,直到剑指咽喉,这才发觉身后有人。
陈道玖冷声道:“让他们住手!”
王奎连忙大喊:“住手,住手,快住手。”那四位洛帮帮众依言停手,朝王奎看来。
王奎盯着亮晃晃的剑身,心里发慌,颤道:“兄弟,你。。。你悠着点,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柳若水见清来人是陈道玖,几乎都是忘记了先前的不满,兴奋地叫着:“死鱼脸,快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陈道玖没有理会,而是朝王奎说:“下马,让他们把兵器扔在地上,踢到一边。”
“是,是。还不听这位大侠的!”王奎从马背上下来,那群人相视一眼,便将兵器扔到了地上,一脚踢开。
柳若水见状忙跑了过来,喝道:“现在可知道我的厉害了!”踢了那王奎两下。
“是,是。。。”三当家唯唯诺诺的应着。
柳若水很是满意的看了陈道玖一眼,只觉的自己没有白救他,全然忘记自己先前暗地里不断骂他。
忽地,瞧见那张老汉傻傻地杵在原地,才想起还有张翠花一事,便道:“死鱼脸,我们要不帮帮这老汉吧?这些人强抢名女,可不是什么好人!”
那王奎还待狡辩,却被柳若水恶狠狠地瞪了两眼,立时住口不说。
张老汉早是被陈道玖的身手看傻了,听柳若水一提起这事,连忙缓过神来,跪倒在地,不住哀求。
“求求少侠帮帮我们父女二人吧。”
而那张翠花亦是在屋里看的清楚,见情势大转,有了希望,连忙出门一齐央求起来。
柳若水甚是不忍。陈道玖却是皱了皱眉,淡淡道:“先去找些绳子将他们绑起来再说。”
张老汉忙点头:“是,是。。。”与其女儿一同入了屋,取了几条麻绳将五人全都捆了起来,赶到柴房之中。
屋内,四人围坐一桌,陈道玖听着原由,而柳若水则是在一旁时不时开口帮衬着张老汉父女二人。
听罢,陈道玖亦是搞清楚了状况,无非是强抢民女罢了。
若是小事,他也便顺手为之,可此事明显不算小事,牵扯到了洛阳大帮,处理起来麻烦的紧。他心系瑾霓之事,又至多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便得回西金堂交接,是以言辞拒绝了。
张老汉失望万分,低头哀叹,不敢说些什么,但那张翠花却隐隐又有要哭的趋势。
柳若水见状心头一软,对陈道玖不满起来:“你这人怎么坐视不理,一点大侠风范都没有!”
陈道玖一脸淡漠:“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侠。”
“你,你,你。。。”柳若水被他这么一说,瞬间哑口了,又道:“那。。。那你总得有些同情心吧!”
陈道玖忽地发起怒来,猛地一拍桌面,怒道:“同情心!我最不该有的便是同情心!”随后便起身而去。
柳若水怔住了,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陈道玖竟然好端端的便朝她发起火来。
在她印象中,陈道玖虽然冷言冷语,但不管自己怎么说,他都不会发火。
见陈道玖消失在屋外,半响,她才反应过来。但见张老汉父女二人实在可怜,连忙道:“没事,他。。。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如果他不帮,不是。。。不是还有我嘛。”
张翠花眼角带泪:“女侠,你真的肯帮我们吗?”
柳若水故作认真道:“真的,我好歹也是个闯荡江湖的侠女,遇见不平之事,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丢了师门的脸面。。。再说了,我师父和府伊夫人也有些关系。。。
反正你们放心,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你们先休息休息罢,我去看看那死鱼脸。”
柳若水越说越没有底气,想了想,心觉还是去找陈道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