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下沉,夜幕席卷而来。
风轻轻地拂过,泛着一丝凉意,冷落的街道寂静无声。
黑夜之中,陈道玖腰悬长剑施施而行。
行至数步,忽见一人腰悬长刀,横于路中。
那人黑衣黑帽,低着头,看不清他的模样,右手静静地放在刀柄之上,淡淡道:“来者何人?”
陈道玖足下一顿,见他此番打扮,手握刀柄,心中了然,便道:“夜台幽幽,九地沉沦,唯我绝冥,与世长存。”
他念的是绝冥殿的暗语,绝冥殿在江湖上名声不显,此句不过只在绝冥殿中流传罢了。
那人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陈道玖便是踱步走了过去,那人紧随其后。
阴影中,逐渐又有两道身影缓缓走出,一人行于前,一人置于后,皆是携着一柄钢刀,黑布蒙面,双眼闪过凛冽的寒光。
拐过几条街角,淡薄地月光下,隐隐见到一处大宅,正朱红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题着“古府”二字。
古府是南阳一等一的家族,虽是富商之家,但古家家主古正通从小闯荡江湖,为人正派,且广交奇人异事,府中因此有数名好手,在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气,无人敢惹。
看守的奴仆正昏昏欲睡,忽地,脖颈一凉,一支手穿过他的腋下,将他缓缓地放在血泊之中。
此时,像这样的事在古府不断发生,他们恐怕做梦也没想到有人会在南阳的地界对他们出手。
一切都是这般的无声无息,血腥味充斥在古府之中。
直至一位家仆在临死之际发出一声尖叫,才将古府从睡梦中惊醒,刹那间,惨叫声不绝于耳。
陈道玖并为慌了神,因为这迟早会发生,他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等待着出手的时机。
两名杀手先是又杀了几名逃窜的家仆,而后古正通便是领着数十名护卫与八名江湖好手而来。
古正通看着府中横尸遍地,血流成河的模样,心中又惊又怒,四指一招,怒喝道:“把他们拿下!”古府之人便齐冲而来。
那地级杀手手中的刀四尺有余,刀身如镜,滴血不占,刀边划至刃口,似有寒光流动,冷气森森,更增加了锋利的凉意,显是一柄宝刀。
只见刀身一闪,映出的人影不住骤变,红的白的,“当”的一声重响,两兵相交,显现一张惊白的脸。
所有的一切都如计划中的一般,那位地级杀手负责对付江湖好手,而剩下二人则对付数十名护卫。
别看人多比人少,可这江湖好手不过都是些江湖散修罢了,哪是地级杀手的对手?那一刀之威,足以让那人心胆俱裂。
先不说功夫上的差距,单凭杀的人和江湖经验都不是他们能比的,而这人多反而成了他们唯一拖住他的资本。
至于府中护卫更不用多说,虽然也学了些江湖功夫,但也只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陈道玖一剑拔出,剑光划过,便是数人血溅当场。
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对于杀人,陈道玖早已是麻木,生命于他而言,已不再重要。
活着的人,有时候不如死去!
古正通看着手下渐渐陷入颓势,他虽然不知道为何大祸临头,但知道此事已然不能避免,求饶是绝对无望的。
只见他趁着杀手与手下争斗之际,独自一人向后院退去。
那八名江湖好手自知不敌,又见古正通自己向后院跑了,心里立时有了退意,手上便是不由的收了几分。
可便是这几分,却让那杀手瞬间抓住了机会,刀如飓风而行,寒光掠影,势如破竹,只听得一声惨叫,立时便有一人毙命!
一人死,剩下七人心中皆是一颤,胆气瞬间便是又低了几分,败亡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而护卫这边,数十人早已是被杀的七七八八,唯有几人还在抵挡罢了。
一座府邸,除了前门自然还有后门,前院既然只有三名杀手,那最后的杀手自然是在后院。
计划中,他们三人只不过是负责吸引古府打手的人前来前院罢了,而最后一名杀手则是负责杀戮后院之人。
对于古正通独自一人前往后院,陈道玖早是瞧见。在他眼里,古正通如此行为,只不过是找死罢了。
长剑呼呼作响,陈道玖如虎入羊群,所过之处,无人生还。剑光月光早是分不清楚,光影之下,只有片片血红,鲜血不住四溅而飞,浸染他的衣裳,打在他冰冷的眼眸,划落在面巾之上。
陈道玖眼瞧古正通离去的方向,心想西金堂即是要他们灭门,自然是一个不留,但后院之中,唯有那杀手一人,纵使是些家眷仆役,时间久了,难免不会出些纰漏,若有逃脱一人,倒是不好交差。
眼见古家之人已是死伤过半,便即往古正通所离去的方向追去。
那两杀手倒是没有出声阻碍,古家前院早是大局已定,陈道玖的去与留,不过是影响收拾残局的时间罢了。
古府后院,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涌路,院内,绿柳周垂,有着清幽秀丽的荷塘观景,一座假山,一处古亭。
若是皓月当空,想必断然是片极美的景色。
可如今,此处尸横遍地,血流成河,俨然一片修罗地狱!
刚一入院内,便见一妇人一脸惊慌的撞来,陈道玖一剑划过,便是从她尸体上跨了过去。
此地死的人很多,上至老人,下至小孩,可令陈道玖惊讶的是古正通竟然与一名男孩还活着!
那小男孩正颤颤巍巍地躲在一旁,而古正通此时正手持长剑与那名杀手交手,且完全处于上风。
那名杀手见来了帮手,心中狂喜,他显然是要称不住了,大声叫道:“快来助我!”
陈道玖没有想到古正通居然会武功,但此时来不及让他多想了,连忙朝古正通飞跃而去。
陈道玖跃到他身前,一剑朝他横扫而来,用的正是“碧落黄泉”。
古正通向后退了三寸,长剑竖置于前,“当”的一声,便是轻易的接下了此招,随即手腕一抖,长剑化作剑花般朝陈道玖的破绽刺来。
虽说这破绽是故意为之,但这古正通武功着实是高,甚至隐隐有了那地级杀手的实力,出手之快,竟让陈道玖看着有些眼花缭乱!
好在黄泉剑法胜在刁钻诡异,陈道玖硬是将其接了下来,只不过略显狼狈。
另一名杀手见状,立即手持长剑朝着古正通另一侧攻来,与陈道玖呈夹击之势。
可没想到的是,古正通只是一勾一划,便是将二人的攻势全部拦了下来。
三人交战数十回合,古正通依然游刃有余,以一敌二,优势尽显。
不过片刻,陈道玖身上便是添了数十道伤痕,至于那名杀手则是更惨,几次险些被杀。
古正通一剑将陈道玖的剑挑开后,忽地,剑如长龙般向杀手划去。
那杀手本就实力最弱,且受伤颇重,丝毫不敢托大,连忙全力去挡。
古正通却攻势不减,颇有迅速减员的想法。
虽然是呼吸之间的事,但陈道玖剑法在于刁钻,剑虽是被挑了开来,手势一变,却是顺势划出了个满月,随即剑如电,再朝古正通背心刺去。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古正通的剑还未触及那杀手,陈道玖知道这是杀他的最好时机。
一剑急如雨,忘川道无归!
渡了忘川,便是无归之路,要的便是向死之志,陈道玖用的便是最后一式“忘川无归”。
剑还未至他心口,突然,古正通整个人腾空而起,剑势在空中随之急转,好似将其藏如剑中,随后剑花如点点繁星般涌来,同时一脚踏于杀手刀身。
古正通这一脚加了暗劲,虽是有刀身阻挡,但也让那名杀手直接飞出丈余,吐出一口血来,腿上几次用力,却怎么也站不起身子。
古正通自小在江湖闯荡,为的便是寻求名师指导,钻研透家中流传的剑诀,江湖经验不可谓不高,他早已是看出了陈道玖剑法中的诡异,故意给了陈道玖这个破绽。
陈道玖大惊,见他攻势迅猛,不敢托大,右手一转,剑势骤变,一改锋芒,划出成片剑网予以挡之。
忘川河上是奈何,奈何桥上道回首!
古正通虽是看出了剑法中的诡异,但他又如何知道剑法蜕变前的柔情?
古正通刺了四十四剑,陈道玖便是挡了四十四剑。古正通心下不由的诧异万分,他万万没想到眼前的杀手剑术居然如此高深。
可是,陈道玖内力本就不如古正通高,用的还是黑翁曾经教他的无名心法,且是残缺的,自知在防下去必死无疑,便在第四十九剑时,一剑而出,好似万剑而来,剑法刚柔并济,如影如幻。
此剑法与黄泉剑法截然不同,正是瑾霓曾教他的舞殇剑法,招式变化万千,巧妙绝伦,将局势扭逐渐扭转了过来。
古正通连接几招,眼神愈发惊讶,终于是大声喊道:“你是上官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