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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均贫富钟相反五州 复故土岳飞收六郡(下)

宋高宗大惊,遂改派龙图阁直学士折彦质为挂名主帅,荆南制置使王躞实际统制全军,率兵入湖镇压。王躞乃统领禁兵、御前、神武军三万五千人,并节制荆潭制置司水军统制吴全部万余人,共计精兵五万人众;又调韩世忠部舟船五百只,另各携五个月口粮从行。乃命统制崔增、高进二人为前部先锋,直趋洞庭湖,浩浩荡荡向义军水寨大营杀来。十月,王躞率水军至岳州,自水路下游进兵;遣统制官右世达率二千兵趋鼎州,会程昌寓于上游,企图两面夹击。王躞先率舟师与杨幺车船水军短兵激战,宋军船小不敌,败退桥口。寻留崔增、吴全等设伏岳州艑山、洞庭湖口、牌口等处,自率神武前军万余人趋鼎州,会程昌寓部水军,企图两面夹击,一举歼灭义军。杨幺察知其谋,将计就计,坚壁上游诸寨,将老少民众、牲畜转移隐蔽酉港,以部分车船出没空寨之间,牵制疲惫上游宋军。另施疑兵,遣车船潜载数千水兵,偃旗息鼓放流而下,诱歼下游宋军。十一月十二日,王躞、程昌寓率军出下沚江口,水陆并进,逐个围剿义军水寨,所至皆都扑空。而下游预伏宋军发现湖面车船,万余人争乘数百只舟船,贸然入湖拦截。将至阳武口,义军车船突然回旋,纵横冲撞,官军猝不及防,舟船皆被撞沈,崔增、吴全及属下无一生还。阳武口大捷后,回师又败王躞等军。

王躞自还鄂州,留统制官王渥、赵兴等四军转隶程昌寓节制,移驻上让江口。未几,义军乘胜集八只车船,满载精锐铁甲士卒兵出酉港,进击上游宋军。双方交战于金风口,宋军溃逃。程昌寓恐义军继攻鼎州,即于德山沅水对岸及社木寨、船场寨,各遣兵五百人戍守。绐兴四年正月初七,程昌寓遣统制官杜湛会同王渥、赵兴共率兵出战。初九攻克皮真寨,俘义军陈钦等八十余人,夺船三十只,遂以小胜招安各寨义军,杨幺将来使斩杀沉湖。六月,王躞自鄂州再至鼎州,闻义军拒绝招安,复遣军进剿。杨幺乘江水暴涨,率车船水军出湖反击,七月进攻鼎州。因宋军不知洞庭湖水情,未料每逢夏季江水暴涨,故此将屯兵之社木寨设于地势低平之处,此时水满寨中,冲断新陂桥,守寨宋军因无战船转移,皆被困于水中。义军首领杨钦遂乘机率车船水军径入其寨猛攻,大败宋军,斩杀守将许筌。守寨官兵五六百人疲弊无援,被歼殆尽。王躞勉强延挨至八月,再次败逃,回师鄂州。由此义军屡战获捷,兵势日盛。南宋朝廷以王躞出战无功,屡战屡败,丧师辱国,乃降诏将其连贬三级官职,并重新调动兵力,准备大规模进剿。在此期间,由于杨幺名声日著,宋廷与伪齐两国皆欲将其收为己用,曾轮番多次遣使入湖招降,却均被杨幺斩首沉江,不予理会。

绍兴五年二月,宋高宗便以右仆射张浚为监军诸路兵马都督,复从抗金前线调回岳飞,命为荆湖南北路置制使,刘延年为随军转运使,调集二十万大军,趋洞庭湖围剿。说话的!你道那岳飞自何而来?原来那张浚经略陕川之时,一战接着一战,未及复说江淮之事,故将其落下,此时趁被天子调回,便补叙数语,以接前文可也。且说金兀术自黄天荡遇困,自长江脱险北归之后,西北战事复起,东南便告相对平静,岳飞及韩世忠等主要任务便是平寇灭盗,以及清除伪齐政权叛贼诸务。绍兴元年至三年期间,岳飞先后平定游寇李成、张用、曹成等,以及吉、虔二州叛乱,积功升任神武后军统制。宋高宗赵构赐御书“精忠岳飞”锦旗,后又将西道招抚使牛皋、商虢镇抚使董先、随州副都统制李道等拨归岳家军,使在岳家军中效力。岳飞因久闻牛皋大名,且此前有过数面之识,知其武勇过人,急跪谢天子。自此牛皋、董先及李道三将归于岳飞帐下,随其南征北战,屡立战功,成为岳家军中坚将领。

史载牛皋字伯远,汝州鲁山人,比之岳飞要大十六岁,几乎整整差了一辈人,并非似《说岳全传》所说,乃是岳飞结义二弟,更无代师传艺之事。关于牛皋入伍前经历,史书上鲜有记载。只据传牛皋所在鲁山县石碑沟村处于深山老林,交通闭塞,人烟稀少。牛皋入伍前以卖柴为生,与老母妻儿相依为命,力大如牛,挑千斤重担还能健步如飞。牛皋从来不用扁担,每次上山砍柴,皆以结实树干为担,因普通扁担不能承载千斤之重也。因只卖柴火很难满足家庭日常开支,牛皋便苦练射猎技艺,以至几乎百发百中,箭无虚发。石碑沟村林丰鸟多,每次进城卖柴,牛皋都要捎带一些野兔、野鸡等猎物,乃至生活不愁。日积月累,牛皋体壮如牛,身捷如虎,便为难得壮士,百人莫敌。金人南下之时,由于牛皋在家乡组织抗金有功,累迁至西道招抚使及蔡、唐、信军镇抚使。那牛皋没有文化,乃是个大不论之人,亦不晓得甚么叫作天高地厚,便竟直奔赴临安面见宋高宗赵构,力陈刘豫必败,中原可复。赵构倒也喜其爽直,由此便将牛皋所部划归岳飞指挥。其实在牛皋加入岳家军之前,二人就多有来往,牛皋又年长于岳飞,加之武功卓越,因而颇得岳飞敬重。故此高宗将牛皋及其部众划拨恩赐,岳飞自是非常欣喜,即命牛皋为唐、邓、襄、郢四州安抚使,后又任为中部统领。自此以后,牛皋就一直担任岳家军副帅,岳牛二人并肩作战,情同兄弟叔侄,可谓忘年之交。

至若董先,史书未记其生年,乃西京洛阳人,南宋建炎中曾从京西制置使翟兴抗金,权任商虢镇抚使,后伪降刘豫,旋归南宋。绍兴三年因流寇李成南侵失镇,故待罪于临安,今被高宗诏隶岳飞军,便任踏白军统制。那李道却是岳飞同乡,亦是相州汤阴人,且早年亦曾从宗泽抗金,又跟岳飞曾经有过同袍之谊。宗泽死后,隶属于襄阳镇抚使桑仲,任副都统制、知随州。累官武义郎、合门宣赞舍人.武义大夫,迁荣州团练使,又授邓、随二州镇抚使。绍兴三年李成南侵,李道移军江州,此番被天子诏隶岳家军,使任先锋军统制。岳飞在此得遇李道,自然是亲热异常,免不得说些故乡之事,慨叹一番宗帅忠义参天。于是当下引三人回营,与张宪、王贵、杨再兴等一众营中诸将相见,皆是声气相投,惺惺相惜。那张宪虽然比众人都年轻,但因自岳飞微末之时便即跟随,故是岳飞帐前第一员战将,最为倚重者,以列校奋身,此时已是官至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阆州观察使、高阳关路马步军副都总管。王贵亦是相州汤阴人,当初与岳飞一同从军,此时已做到中军统制,与张宪同为岳飞左膀右臂。杨再兴却是新宁崀山人,原为游寇曹成部将,有万夫不当之勇,枪法如神。岳飞攻曹成时遭其率军反扑,杀第五将韩顺夫及岳飞胞弟岳翻,后被俘投降。杨再兴因感岳飞不计杀弟之仇,故此忠心耿耿,毫无二意,亦渐渐为张宪、王贵等一般故将所容。

岳飞由是帐前将才济济,乃于绍兴四年春上《乞复襄阳札子》,提出收复陷于伪齐政权之襄阳府、郢、随、唐、邓、信阳军六郡主张,以为恢复中原基本。天子准奏,但复诏特别规定岳家军不得称提兵北伐或言收复汴京,只以收复六郡为限,生恐惹恼了金国皇帝及其驾前各位惹不起的殿下狼主也。四月十九日,岳家军由江州北进,自武昌乘船渡江北上。击楫中流之时,岳飞扬声对诸将幕僚说道:“岳飞不擒贼帅,复我旧境,今生不涉此江!”

五月五日,岳家军直抵郢州城下。当夜安营扎寨埋锅造饭,设置岗哨安歇一宿,六日四更传餐,五鼓黎明时已出营列阵,向郢州发起总攻。战斗异常酷烈,岳飞坐在大纛下坐镇指挥,众军前赴后继,并无一个敢于后退者。忽有一大块炮石飞坠面前,左右都为之惊避,岳飞双脚却纹丝不动。直至夕阳将落,岳家军将士攀登云梯,终于奋勇攻上城墙。此战杀敌七千余人,岳家军也折损两千余众,可谓悲壮。郢州收复之后,在城内整军五日,然后兵分两路进军。张宪、徐庆分兵东向攻随州,岳飞领军直趋襄阳,与伪齐主将李成决战。李成此前便是岳飞手下败将,此时见郢州一日便被攻破,更再无勇气据守,一矢不发便弃了襄阳,仓皇逃遁。五月十七日,岳飞兵不血刃,奏凯进入襄阳古城,追忆当年汉末两晋之事,不由感慨万千。次日便得战报,牛皋与张宪、徐庆合力攻下随州城,俘虏伪齐军五千。当时岳飞长子岳云只有十六岁,但已勇冠三军,手持两杆数十斤重铁锥枪,第一个冲上城头。

两路兵复又会合,岳飞重赏三军,复将自己所用十年金装双锏赠予牛皋作为激赏,自己此后便改用錾金枪,重将少年之时师傅陈广所授枪法习练,亦觉圆转如意,丝毫不觉碍手。王贵见元帅兼大哥如此偏爱新来之将牛皋,心中不悦,但却不敢宣之于口,只是肚子里嘀咕数日便罢。岳家军由是出师大捷,震动伪齐政权。刘豫急忙调度兵力,请来金朝番兵与河北、河东签军增援。李成得到支援,欲重新夺回襄阳府,率领号称三十万大军反扑,又遭大败。金将刘合孛堇领军与李成会合,集结于邓州附近,筑寨掘壕,以遏制岳军北上。岳飞遣王贵等由光化路,张宪等由横林路前去掩杀。七月十五日,王贵、张宪在离邓州三十余里处与敌军数万接战,双方相持不分高下。岳飞又分遣王万、董先引军出奇兵突击,敌军大溃,俘金将杨德胜等二百余人,夺马二百余匹,衣甲不计其数。只有高仲带领残部逃入邓州,闭门坚守。七月十七日,岳家军攻取邓城,将士不顾矢石,蚁附而上。一场血战,邓城终被攻克,斩杀金、伪齐军无算。岳云又是第一个登城勇士,三军皆号为无敌少帅。岳家军活捉高仲,岳飞即遣李道前往唐州,于二十三日收复州城。王贵与张宪同时在唐州以北三十里打援,再次击败金国与伪齐联军,以掩护李道收复州城。便在同日,信阳军也被岳家军攻克。

由此六郡皆复,前后只用了两相半月零三天。岳飞收复襄阳六郡如此之速,非但金国及伪齐恐怖,便连宋廷朝野亦大为震动。高宗赵构接到岳飞捷报,对胡松年说道:“朕虽素闻岳飞行军极有纪律,未知能破敌如此。”胡松年回奏道:“惟其有纪律,所以能破贼也。”岳飞因功除清远军节度使、湖北路荆、襄、潭州制置使,当年三十二岁,遂成为有宋一代最年轻建节者。岳飞克复襄汉之战,亦是南宋首次收复大片失地,且又攻取原本是由伪齐所控制唐州及信阳军,此番大胜非同小可,极大提升各路宋军及中原士民志气。收复襄阳六郡之后,岳飞奉诏移屯鄂州,临行以两千人守襄阳府及唐、邓二州,一百五十人守郢州,二百人守随州。由于岳飞努力整顿防务,重视发展生产,襄汉地区终于治愈伪齐蹂躏创伤,成为南宋连结川陕,北图中原之战略要地。便如东晋时祖逖北伐时一般,此地意义非凡也。

前言叙罢,书归正本。且说绍兴五年二月,赵构命宰相张浚为诸路兵马都督,岳飞为荆湖南北、襄阳府路制置使,率军五万人马往征洞庭,约期会齐。岳飞于三月由池州进军,四月到达潭州。张浚击鼓升帐召集诸将,乃派兵布阵。先命分兵封锁湘阴、桥口、益阳、公安、南阳渡等湖区诸要津,次令岳飞率军趋鼎、澧,自上游袭取杨幺、夏诚等寨。岳飞领命,便引本部军马前至鼎州,先遣降将杨华为间谍,入寨潜结杨幺属下,诱降义军;同时置寨列舰,向湖中步步为营推进,实施军事威胁。通过杨华暗中打点动作,再兼以高官厚禄收买,先招降了杨幺部将黄佐,暗地趁夜乘小舟来见岳帅。岳飞与谈大喜,便又命其回到湖中,去暗中招降杨幺部众。旬日之间,先后偷渡过营来降者两千三百余人。岳飞一面继续招降,一面乘机攻打叛军外围营寨。这一日黄佐又带百余叛军来降,岳飞大喜,便令其引此百余人为向导,使王贵引军皆换叛军衣甲服饰,并打伪楚旗号,去突袭周伦水寨。正是:自从习得鬼谷法,武穆用兵似武侯;怪道此生撼山易,若憾岳爷白了头!欲知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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