秣兰帐内
无论是哪座帐子里,无论大小,都会挂着三幅画。
一副是画着阿尔格罕河的草原图,是草原人对于母亲河的赞颂。
一副是各自部族信奉的神灵,斯姆格罕部族的是沐浴在星光之中的星光女神。
一副,则是一匹骏马图。
草原人相信,马是草原之神的神使。是草原精神的化身。马在秣兰大草原的地位很神圣,肆意杀害马匹,或者盗取他人的马匹是重罪。即便是失去牛羊,失去牧场,地位低下的斯姆格罕部族,金帐王庭也没有收走他们的马匹。同时也允许他们可以在草原上游牧放马。
草原人相信,马是通灵的。草原众神中的死神,相传就是一匹漆黑的,燃烧着不灭火焰的鬼马。人死后,死神会载着死去之人的灵魂,将他们送回先祖的怀抱里。
所以,在家中挂骏马图,是有着重要寓意的。骏马代表着家庭。如果是多匹骏马的骏马图,则表示这个家庭人丁兴旺。反之则表示人丁衰落。而马也不尽皆是完整的,有的人家,一匹马会少一个耳朵,或者缺一只眼睛,这就代表这家有人去世了。少了耳朵,是长辈去世,少了眼睛,则是孩子早夭。又或者骏马缺个腿,表示家里有人有残疾等等。只要看到这幅画,就能大致了解这户人家的情况了。
“是我的阿爸,他太操劳了,染上了重病也没及时救治,去年冬天病发,回归了星光女神的怀抱......”沐星儿神色哀伤的说道。
陆枫离的眼前,是一副少了一只耳朵的骏马图。不完整的骏马代表着沐星儿不完整的家庭。
“那你的家中?”
“阿妈还健在,还有一个哥哥。其他都是族中的族老们。哥哥继任了斯姆格罕部族的族长之位,也继承了阿爸的职责。他率领着另一支马队,不过这几日应该就能回来,在这个约定好的地点汇合。”沐星儿虔诚的在画像前燃起了一炷香,烟气袅绕,散发出好闻的酥油香味。
“我阿妈是中原人,她姓沐,所以我的中原名字就随了阿妈的姓。阿妈和阿爸是在集市上认识的,草原人向来不与外族通婚,不过阿爸却不在乎。”
“婚后第一年,阿妈就生下了哥哥,三年后有了我。我的中原语就是阿妈教的,她知道的关于中原的事情比我多,过几天等他们回来,你可以问问她。”沐星儿笑着对陆枫离说道。
不过,虽然沐星儿是笑着说这句话的,但是当她提到【回来】二字时,她的眉头却不自觉的紧了紧。
陆枫离捕捉到了这一点,他看出沐星儿心中应该是有什么事的。
“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到的,还请尽管说。我家三爷爷总是教导我说,受人滴水恩惠,就要涌泉以报。你救了我的命,我也不好在这里白吃白住,总得做些什么。”陆枫离拍了拍胸脯说道。
沐星儿噗嗤一乐,道:“你又来了,我不是说过了吗?草原人不图别人报恩,不就是些干粮吃食嘛?虽然我部族的条件是不太好,但别说一个你了,就算十个,我们也还是能招待的起。”
陆枫离也乐了,他也不客套,却是暗中打定主意,只要自己能出力的地方,就绝对不会含糊。
......
......
在草原上住了几天了,斯姆格罕部族的族人很热情。他们虽然生活的简朴,但是却积极乐观。虽然他们不擅长战技,可是御马控马却都是一把好手。火枫谷里没有马,陆枫离自然从小没有骑过马。但是沐星儿很热情的邀请他去试试,陆枫离自然是笑着答应,内心激动的期待着。
沐星儿的爱马名叫【白隙】,是一匹有着白龙血脉的龙马。白隙体格健壮,却不臃肿,脚力惊人,耐力卓绝。虽然还是一匹成长中的幼马,血脉力量还未觉醒。但是毕竟是龙种,龙,传说中可行云布雨的古老神兽。白龙据说是司掌浮云的一脉,若是白隙体内的龙血觉醒,甚至可以踏云而上,于天际遨游。
白隙是一匹母马,据沐星儿说,她与白隙是在阿尔格罕河畔相遇的。她小时候贪玩,溜出马队,却不幸迷了路。顺着阿尔格罕河一路向上,走着走着便来到了一处奇妙的森林之中。
秣兰大草原一望无际,以一座连绵不绝的天山为界限。却是很少能看到森林。沐星儿当时还小,没有察觉到这片森林的奇特,只知道这里四处都是晶莹剔透的水晶,以及散发着荧光的奇妙植物和萤火飞虫。而森林正中,则是一汪闪烁着星光的泉水,泉水正中,一匹浑身雪白,好似白云一般,散发着玉石般莹润光辉的小马站在水中,那双和沐星儿一样,墨绿色,好似宝石般的眼瞳与沐星儿对视。
那一瞬间,沐星儿只觉得自己似乎和这匹神骏的小马产生了某种不可思议的联系,小马踏水,向她走来,轻轻的低下头。沐星儿抚摸着小马的鬃毛,还不怎么会骑马的她却是一跃而上,在小马的带领下,走出了这片奇异的森林。
从此,小马便成为了沐星儿的坐骑,也是她最好的伙伴。只不过那森林的记忆宛若梦幻泡影一般,似乎并不是真实的。沐星儿也数次去寻找过,可惜总是没有结果。
斯姆格罕部族的族老之中,有精通马道的马师。他通过各种特征,判断出白隙应该是拥有白龙血脉的龙马。若是论价值,整个草原之中,白隙的身价也能排进前五,甚至完全不逊色于金帐王庭的烈日格罕的爱马——一匹拥有火龙血脉,已经觉醒了的烈日龙马。
白隙平时脾气还算不错,但是却不喜男子碰她。沐星儿的哥哥曾经想要借来骑骑,硬生生的被白隙抬起前脚就踹飞出去,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好。从此之后,整个部族里,也只有沐星儿能够驾驭得住白隙了。
但是说来也奇妙,陆枫离却是能够碰得白隙。原本只是好奇的想要摸摸白隙的鬃毛,沐星儿吓了一跳以为陆枫离铁定要被踹飞,但是白隙却是把头一低,十分温顺的蹭了蹭陆枫离的脸。
“这个陆枫离,到底是个什么人啊......”沐星儿心中惊叹不已,随着接触,她越发觉得这个总是甜甜的笑着,一脸好奇宝宝模样的少年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摇摇晃晃的,但是不消半天,陆枫离就学会了骑马。他熟练的掌握了用马刺与马儿交流的方法,无论是慢走,并步,快跑,疾驰还是停止,在他的操控下,白隙有条不紊的执行着每一个指令,在大草原上肆意的驰骋着。这骑术,已经远超初学者了。
同时,他也学习了如何搭弓射箭。草原用的,是骨质的角弓,唤做【秣弓】。这种弓和中原弓的三指扣弦的射法不同,用的是扳指,将箭搭在弓的右侧,以左手持弓,作为箭台,右手拇指单指扣弦,反向拉动撒放。这种射法,能够更大程度的开合,让弓拉满,从而提高射速,射距和强度。
瞄准靶心,陆枫离左臂前伸,右手扣弦,双臂开合稳定无比,形成了一个完美的推拉姿势。弓弦与鼻尖,嘴唇,下巴贴合,处在同一直线上。
后拂,右手划过脖子,自然流畅的撒放。弓弦前推,将那满开而积蓄的力量化作一股推力,传导在羽箭之上,稳稳的推动着羽箭飞出。柔韧的箭身在空中来回晃动着,却仍旧按照轨迹朝前激射而去,虽然有风干扰,让箭身偏移。虽然距离有百步之远,让箭身朝下坠落。但这一切都在陆枫离的计算之中,那天青色的瞳环散发着微微的光芒,远在百步之外的靶子就仿佛近在眼前一样。
中靶,箭头牢牢地插在草靶之中,箭尾震动着,发出蜂鸣之声。
“靶心!”沐星儿惊呼着,她虽然也能射中靶心,但她毕竟从小学习骑射,可陆枫离却是才刚刚接触秣弓不足半天的新人。
“固定的靶子还行,若是靶子移动,或者骑在马上的话,可能就难了。”陆枫离似乎觉得自己能中靶是理所当然的一样,并没有骄傲兴奋,反而是在思索其他情况下,该如何测算风阻和距离。
沐星儿看着陆枫离,忽然心头一动,对陆枫离道:“你会战技吗?”
“战技?你是说,武技是吧?”陆枫离放下秣弓,点点头道:“三爷爷教过我,虽然只有八招,但应该算是会吧。”
“才八招?”沐星儿有些失望,八招武技,在草原的战技高手眼中,根本不够看。草原尚武,对于战技的研究深入骨髓,招式千变万化。寻常的战技武者,至少也要掌握百招以上,才敢夸口略懂一二。想要被称为战技高手,定然是要胸中熟悉千招以上。而那些战技宗师,不仅是掌握了万招战技,更是能够融会贯通,开创战技体系之人。
八招,可能草原上随便找个孩子,都不止会八招。
摆摆手,沐星儿道:“抱歉,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对了,你掉的箱子,这些天族里的其他人找了一下,并没有看到符合你描述的箱子。”
陆枫离嘟了嘟嘴,叹道:“许四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别把箱子弄掉了。要是被他知道了,肯定又要打我手心了。”
“这个箱子原来有这么重要......”沐星儿心中想着,安慰道:“你放心,只要还在秣兰大草原上,就一定能找到。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再过两天,就是五年一度的【天山祭】了,这是草原的传统祭典,到时候,整个草原的部族都会聚集在天山脚下,共襄盛举。我带你一起去,到时候在祭典上打听打听,也许有人捡到了或者看到了,也说不定。”
“天山祭?”陆枫离好奇的问着,这是他不知道的信息,也许是大爷爷在小本本上记录时,世间还没有这个天山祭吧。
“虽然说是传统,但是距离兴起,也不过百年。相传百年前,传说中的草原猎神【雅格拉玛大神】显灵,在天山之巅设下祭坛,并且布下种种难关。大神宣布,能够突破种种难关,到达天山祭坛的人,将会获得雅格拉玛大神的神力赐福。”
“一时间,各部族召集勇士,前去挑战试炼。可惜,历经数年,却无人能够达到天山之巅。反而还死了不少勇士。最终,这场试炼不了了之,雅格拉玛大神也消隐了神迹。”
“不过,虽然各部族勇士死伤惨重,但是他们顽强拼搏的草原精神却感天动地。金帐王庭宣布,每五年将举办一次天山祭典,用来祭奠埋骨天山的勇士。同时,也会效仿试炼,向各部族征集勇士,举办【天山祭战技大会】。最终的获胜者,将获得草原最强勇士的称号和荣誉。”
沐星儿边说,眼神边放光的说道:“秣兰大草原最强勇士,被称为【萨穆兰】。每一位萨穆兰都是草原人敬仰和崇拜的对象。他们不仅会受到金帐王庭的赏识而委以重任,其所在部族亦可提高地位。同时,他们还可以获得丰厚的赏赐,甚至可以向烈日格罕提一个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