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魔古宗第五峰琼楼,耸立于青山之上,雕梁画栋,飞檐反宇,似在在空中云端。凭窗而望,居高临下,山间景色美不胜收,令人心旷神怡,别有一番天地。
但此时房间之内的曹云阳,却无心欣赏。他靠坐在卧榻之上,手中握着定心符反复摩挲。
自打殿中出来,直到这房间里,曹云阳始终心神难定,层层的冷汗早已将内衬浸透。
这会握着定心符,身无旁人后,才缓缓平静下来。
终于能思考一件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的问题了。
没事我说什么谎啊!!!
曹云阳啊曹云阳,你可真行,跟修行大能编瞎话,真不怕被人一指头戳死。
说谎也就罢了,这并不是让曹云阳最无语的。最无语的是,曹云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谎。
殿中之时,白恒问到“龙墓的描写你从何得来”。明明自己要回答“梦中所得”,可话到了嘴边却生生被自己改成了“构思想象”。
这什么意思?我玩我自己?
若不是后面发生的种种,让自己莫名其妙地蒙混过去。怕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想到此处,曹云阳拍了一遍自己的身体。当时自己灵魂出窍了?
看白恒的反应,他似乎并不知道,那自己是如何做到的?
还是与那个梦有关?
有关龙墓的那个梦境,曹云阳并未梦见过,是他在身体前主人的记忆里发现的。这身体的前主人,生前总会做这么一个关于龙墓的梦,当时曹云阳觉得此梦作为小说素材十分合适,便将其写进了书里。
没成想……
忽然,曹云阳一下从卧榻上惊坐起来,心脏狂跳,冷汗又层层流出。
当时我如果说“梦中所得”也是说谎!
他问的是“你从何得来”,我是从残留的记忆中所得。
我若说梦中所得,哪怕后面谎言没被拆穿,怕事情也要比现在麻烦。
因祸得福?还是……
曹云阳一时间想不清楚。
定了定心神,曹云阳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望着伏魔古宗山间优美的景色,心中一种渴望肆意生长,欲汹涌而出。
生皆为人灵,为何云泥之别!
这一年的时间,曹云阳早已厌倦了被操纵。
龚长老!白峰主!伏魔古宗!禁法天地!
我若有通天彻地之力,何须如此小心翼翼,心惊胆战。
爷爷的谜团,禁法天地的秘密,甚至我为何穿越,能否回去?是否能有答案!
自己便要做那“天上云”,而不是“山中泥”。
力量!我要这破开一切迷惘,望穿天地奥秘的超脱之力。
修行之路,我必踏足!
楼阁之上,曹云阳伫立窗边,清风拂过,鬓发纷飞,衣袂翩跹。他清澈俊逸的容貌虽满是稚嫩,此时却神采奕奕,一双眼眸愈发明亮,似要在这天地虚空间留下一道不散光迹。
……
……
两日后。
伏魔古宗主峰,灵墟道台。
道台广场,地处古宗主峰山腰处,宽广宏大。远看此台似隐隐生光,道韵流转,如圆月落青山,横盘荧荧,似水如华。
今日道台四周,灵幡阵阵,旌旗猎猎。字刻“天地法门”的古老石碑竖立在侧,石碑斑驳,古意盎然,宛如亘古之前便竖立在此。
广场之上,今日参加入宗试的少男少女们皆已等候在此。虽有数百人之众,但在这宽阔的灵墟道台上,也仅仅占据一隅。
曹云阳来的较晚,加上这其中的人自己一个也不认识,所以站在人群边侧,观察着三五成群的少男少女们。
细细聆听之下发现,来参加宗试的人,好像大多有着不俗的背景,不是修行之人的子嗣,就是世俗国度权贵之后。
一群二代强者,亚历山大啊。
不过,这其中也有不少人和曹云阳一样,不言不语,独自一人,不知来历。
世俗权贵之后也就罢了。修士的子嗣,怎么也凑这热闹?这些人不该从小便修炼吗?
曹云阳心中不解,只好观光一般走走停停,半响,好像有了答案。
“引灵”?
此间大多人正在谈论此事,“引灵”一说是这入宗大试的重点,似乎是没有“引灵”,人不可能凭空走上修行之途。
而伏魔古宗的“引灵”,又来自最古老的传承之一,是少有宗门能掌握的“无缺引灵”。可以百分百的发掘自身潜力,不让丝毫天赋在体内蒙尘。更有传说,大气运者,能“引灵”之下使天赋更进一步。
如此听来,心中疑惑便不难解释。应该不仅“引灵”,功法、灵药、福地,所有的一切,一宗之力又岂是个人所能比拟的。修士子嗣更要争上一争。
还以为是普通的入宗试,曹云阳此时才明白,这样的机缘,哪怕在修行界中也并不寻常。
道台之上,又陆陆续续送了上来一些参加宗试的少男少女之后,天空之中忽然出现几道神虹,呼啸而来,眨眼的功夫,皆立于道台广场之上。
虹光敛去,露出身形,五男两女七人,便分别是这一至七峰的长老。
七位长老气韵风度各有不同,或仙风道骨,或势如山河,或幽幽隐隐,缥缈难测……
为首一人,风神如玉,凌厉无匹,一举一动似要划破虚空,碎裂四宇。
此刻他环视一周,眸光划过,眼神所到之处无不心神一紧,不敢乱动。而后迅速凌冽道:“伏魔古宗,入宗大试,现在开始。”
话音刚落,无数剑芒自他周身而起,皆三寸长短,似水中游鱼在虚空之中飞转腾挪,剑光冷冽,寒芒点点,剑气森然。
下一瞬,寒芒爆起,铺天盖地的朝人群里飞射,划出阵阵剑光轨迹。
参加入宗试的少男少女们,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皆被剑芒射中额头。
啪!
扑!
咚!
……
一阵倒地声响起。
人群里,大概三成的人被剑芒射中后倒落在地。剩下的人,寒光在触及其额头后丝丝散掉,不受影响,安稳地站于原地。
众人皆吃惊地看着这位长老,不知所措。
“这剑芒便是第一道测试。能安稳站立,则你们的修行资质符合基本标准。倒地的人,全部淘汰。顽石一块,不可开窍。你们那普通的资质,毫无意义。”
冷清的声音响起。
倒在地上的少男少女们,面面相觑,心中苦涩,有的眼眶中已经有泪光闪烁。但也只能缓缓起身,顺着宗门护法的指引,默默离开道台。
残酷啊……一道芒光便被判了仙凡永隔,可能很多人还没的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便被淘汰了。
还好,自己被剑芒击中时,只觉得额头像被手指轻轻敲击,并未被击倒。这第一道考验怕是过了。
曹云阳心中感叹。
“我是伏魔古宗主峰,第三长老,叶白一。此次宗试由我负责。”被淘汰的人离开后,叶白一冷清的声音响起。
“擎天剑痴叶白一!”
“宗门最强长老……”
……
有几人细声惊呼,眼神里充满了崇拜与惊讶。
“剩下的人我祝贺你们,虽然你们只是通过了最基本的测试。但你们有资格接受宗门的‘无缺引灵’,这将对你们自身大有益处。”
“不过也不要高兴太早,能留下来,仅仅证明你们有高于世人的修行资质,至于天赋到底如何……”叶白一顿了顿,“你们之中怕还要再淘汰半数。”
人群中一阵低声惊呼,议论声渐渐响起。
还要再淘汰一半,这伏魔古宗的入宗门槛还真高,毕竟能来到这道台之上的,大都已经是万里挑一的各方人灵了。曹云阳心中有些忐忑。
叶白一语闭,并未理会四下的议论声,而是翻手掏出一面古色铜镜,掷向空中,而后操纵铜镜平悬于道台中央,镜面朝天,背朝地。
剩下几位长老都各落四方,暗掐法诀,灵力瞬间澎湃而出,灵墟道台隐隐发光,地转星移,泽地归元,天地未开,重归鸿蒙,一股天地之初始的茫茫大势蓬勃蒸腾。
铜镜瞬间漆黑如墨,引动天地光华垂落其上,台光,灵光,日光……似乎天地间所有的光都逃不开这面古色铜镜。
铜镜之上,空间碎裂,能量混乱,而后虚空碎裂之处,被一阵扭曲所承载,缓缓沸腾,熔炼一炉。
嗡!
一声天道争鸣之音响动。
瞬间,道台之上,无尽大势一扫而空,一切恢复如常。
一团人头大小的无色火焰在铜镜之上熊熊燃烧。
此时大家已都来到道台中央。
叶白一开口说道:“这便是宗内的无缺引灵法——混沌火。混沌是天地之始,为万物之初,以混沌引凡身,则凡身之内,混沌动,演化大道。你再天资卓越,也在混沌大道之内。所以以此为始,启动自身的修行之途,混沌会将你的天赋全部调动,不漏分毫。”
“天资浮现,灵墟引动,此为引灵。”
“现在,引灵开始,一次一个人,把手伸至铜镜正上方即可。”
广场之上,在宗门护法的指引下,人群排好了队伍。
排在第一位的是个少年,眉清目秀,红唇润泽,若不细看怕会以为是个少女。此时,少年怯生生地走到无色火焰前,没有触碰,似乎有些畏惧。
“无妨。此非火焰,实为混沌。混沌本为亘古前鸿蒙未开之气,如今天地分明,万物化生,混沌不现于世。所以只可用火之形态承载。你看,此火无色透明,你又是如何看的见的呢?”
“似在心中勾勒。”少年小声答道。
叶白一面若冷霜的神情,此刻终于有了缓和,沉声道:“去吧。”
少年伸出手,轻轻接触火焰,无痛无感。
忽然,自火焰之中窜出一道耀眼的灵光,长约一丈悬挂于空中,钟天地灵气,蕴生灵玄机,凝练不散,生生不息。紧接着,又是一道灵光冲天而起。
第三道……
第四道……
第五道……
……
整整七道灵光高悬空中,洒落无尽光辉。
最后,灵光缓缓凝聚,化作一点,飘飘转转自空中而下,缓缓落在少年的眉心,咻的一下,钻了进去。
七位长老从第四道灵光开始,每多一道脸上的喜色便更胜一筹。直到第七道结束,连叶白一都不由得多看了少年几眼。
“稀世奇才。”仙风道骨的第三峰长老感叹开口,接着又看着男生女相的少年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把手收回,拘谨地站在那里,有些腼腆的小声道:“逍遥忘尘。”
“忘尘,第三峰随时欢迎你。有什么事尽可来找我……。”第三峰长老面色和善说道。
“这些试后再说。”叶白一开口打断。
第三峰长老闻言未再开口。
接着叶白一眼中精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逍遥长生是你什么人?”
“是我师尊。”逍遥忘尘回答道。
叶白一听言又仔细地看了少年两眼,缓缓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他下去。
逍遥忘尘早就在几位长老的炯炯注视之下,有些脸红,这会连忙快步走到一边。
“逍遥忘尘,七道灵光,稀世奇才,通过。以此为例,灵光达两道及以上者,即为通过。一道灵光者,淘汰。继续吧。”叶白一说道。
叶白一说出规则后,队伍中近乎所有人都齐齐看向逍遥忘尘,大多眼神之中充满了羡慕。也有一些自信的目光掺杂其中,似乎想和他争个高下。
逍遥忘尘原本刚要放松下来,突然间一下这么多人看向他,瞬间脸又红到了耳朵。
灵光两道以上便可通过,这个叫逍遥忘尘的,整整出了七道。你看人家这名字起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可以可以。曹云阳啧啧咂嘴称奇。
来灵台的时候龚长老可交代了。只要能通过宗试,这次宗试最优秀的天才有什么修行待遇,他就一样可享受什么修行待遇。
曹云阳此时看着这逍遥忘尘,不由得两眼放光。
我看好你呦。
……
而后,队伍中的人开始一个又一个上前引灵。
不少少男少女走到铜镜前,皆一脸迷茫,其上明明空无一物,哪来的火焰。
不过依长老所言,以及方才发生的种种,让他们也得怀疑是自身的问题。而事实上也是如此,不见火焰者,大多皆是一道灵光,偶有两道出现。似乎是天资决定了眼前景物。
时间慢慢过去,队伍已经过半了。然而再也未有六道以上的灵光出现,只出了两位五道灵光者,少许四道,三道及以下的人占去了八九成。
这时,又是七道夺目灵光自混沌火中冲天而起,高悬于空,熠熠生辉。
这是一位少女,黛眉弯弯,水眸流转,虽稚气未脱,但其清丽出尘的气质已隐隐蕴含。
“我知道这是谁!是月女国那位夏鱼公主。”
“月女国不是在素神古宗的领境之下吗?怎么会跨过无尽地域来到伏魔古宗?”
“具体不知,我能识出也只是前几日随族中前辈参加……远远见过一面。”
人群之中有人讨论。
夏鱼亭亭而立,静静等待灵光凝聚,化点飘落。然而灵光却迟迟未动。
而后,异象再起,夏鱼五丈内空间忽然虚影复现,一棵苍劲古树影影绰绰,华枝春满,遮天蔽日。树叶大小的灵片自虚空之中缓缓飘洒,纷纷扬扬,银光流转,霞彩四起。好似在给这方虚空施以粉黛,似在梦幻之中。
夏鱼立于其中,好似人在仙土,此时,混沌火异动,第八道灵光冲出,梦幻光华更加旺盛,像在给这仙图画卷勾勒上最后一笔。
人群中一阵惊呼,被夏鱼的天资及梦幻的景象所惊讶。
灵墟神象,不世之才!
几位长老相视一眼,暗暗点头。
神象散去,灵光凝聚,飘落没入。
“好好好。”叶白一看着公主夏鱼,连道三声,似乎这一次宗试胜过以往让他非常满意。
赞啊。曹云阳暗挑拇指。少年你们该努力了,看看人家少女多优秀。
夏鱼之后,似乎天资卓越者都聚到了一起,每过很久便出了几位五道、六道灵光者。
还有一个叫唐阵的小胖子与逍遥忘尘一样,出了七道灵光,极其不凡,昂首挺胸,颇为自信地站在那里。
这是,队伍中走出一翩翩少年,俊美飘逸,风度款款。
这翩翩少年似乎很出名,自他走出,人群中传来阵阵议论声。其中还有不少少女,红着脸,目光暗暗追随。
“这是万元宗宗主之子,章泽宇。传闻人家早已经过其他资质测试,已知天赋极高,万元宗皆对他给予厚望,就等这次伏魔古宗“无缺引灵”一飞冲天呢。”有人再给同伴介绍。
这少年一看就是头角峥嵘之辈。给你加油。曹云阳心中嘿嘿称赞。
章泽宇自队伍中走出,嘴角便时刻挂着一丝淡淡微笑,气宇轩昂,举手投足之间颇为自信。
此刻,站于混沌火前淡然抬手,深入其中。
混沌火砰然异动,一道又一道灵光冲天,速度极快。直到空中挂满八道灵光,才暗暗平静。
到此并未结束,神象初生,章泽宇十丈之内,厚重磅礴大势席卷,一尊巨钟似的重山虚影缓缓浮现。虚影之中,山间大势层层漾出,浓郁成雾的灵气,在山中形成,弥漫开来,充斥整个空间。
混沌火再一次鼓动,章泽宇自信的目光更胜了几分,盯向着火焰,似乎在等待什么。
混沌火时而跳动,时而爆涨,却隐而未发。片刻,神象消散,灵光钻入眉心,引灵结束。
第九道灵光终是没有出现。
叶白一点了点头,似乎也知道这位少年,开口道:“九道灵光,天元之体不是那么容易的。”
章泽宇朝叶白一躬身行礼,自信的锋芒在失望之下,稍弱了几分。但并未有太多影响,他依旧挂着淡笑,高视阔步,英姿勃勃,立于一旁。
哎呀,可惜呀。你这峥嵘少年,要是没那么烧包,我估计这第九道灵光也就出了。
曹云阳暗道可惜。
过了这少年,我前面的人也不多啦,再有一会就到我了。曹云阳暗暗凝神。
因为之前站在人群边侧,所以排队之时很是靠后,这会队中人数越来越少,终于排到曹云阳了。
一会说这个不错,一会给那个加油,一会又一个可惜的。要是最后自己只有一道灵光,被淘汰了,那才是真正尴尬了。
曹云阳站在混沌火前,胡思乱想,心中忐忑。
不过,是我角度有异,还是和长老的色彩感知有差别,或者我是真的天赋异禀。这哪是无色透明的火焰,这团火明明色彩斑斓,千颜万色。
想着,曹云阳抬起手来,伸入了混沌火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