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不着觉,开着手机上的收音机听鬼吹灯。有人觉得恐怖,颜雪也就当它是催眠曲。她这人想象力真的是很一般,又在灾区呆了一段时间。有几天被叫去帮忙给去世的同胞易容呢。关秋说她胆子真大。颜雪却一脸严肃,说了几句官样话,惹得关秋说她是个小老太婆。
可是这大半夜的,突然听到开门声,颜雪还真是吓一大跳,将自己裹在薄被里,瑟瑟发抖,连灯都不敢开。
等到郑岭南推门进来,打开卧室的灯,吓得颜雪抱头大叫:“鬼啊。”
郑岭南的模样确实有点那么不敢让人恭维。军装的领口扣子被解开了,因为几天没好好休息,胡茬长得老长,眼睛红肿而眼窝神仙。
他咳嗽一声道:“大半夜的,叫什么。”
颜雪露出个小脑袋,仔细看了半天,眼睛骨碌骨碌转着,低声问道:“你……你是姜岭南?”
郑岭南关上门,走过去,盯着颜雪道:“都几点了,怎么还不睡觉?”
虽然他很想以为颜雪是在等自己,可事实上他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吴泽已经把颜雪的各种反抗都报告上来了,他也有些头疼,之前的事情啊……
呵呵,他都不好意思求颜雪原谅。
他真的冤枉颜雪了,她是个被无辜殃及的鱼饵啊!
光盘事件责任根本不在颜雪这里,而在李褚那里。李褚将光盘拿走以后,被左小尹瞧见了,给换掉了。至于原因,是李老太爷许了左小尹好处,只要能阻止李褚攻讦苏衡,就保她嫁给李褚。现在两人已经因为光盘事件闹得不欢而散了。
从李褚哪里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郑岭南真的很后怕。在成都这些日子,他做梦的时候,好几次梦到颜雪离她而去了。走得远的,任凭他如何叫,她就是头也不回。
现在,此刻看到这个丫头的脸,郑岭南真的觉得不真实。只怪当初自己太混账了。当时,他真是被气昏了头,把前妻的品性按在颜雪身上,以为这个人要背叛自己了。而颜雪又说出那样负气的话来,他觉得男子汉尊严被伤害到了。
被爷爷踹到成都这边来,晾了这么长时间,他渐渐领悟到一些道理。比如爷爷做事情,根本没像他那样子绕来绕去,而是直接了当,证据丢到某部门最高领导的办公室了。既然不是无辜陷害,证据确凿,光明正大,绕什么绕。像苏、陈二人那样危害国家和集体安全和利益的家伙,被枪毙也是活该。这是姜一鸣的想法。他们就是卖国贼,死一万次也不足为惜。而自己的孙子是个王八蛋,做事情留一手,留一手,指不定最后留在自己手里了。
至于郑岭南的思想和觉悟有没有提升,这个谁也不知道。颜雪压根没往哪方面想,她就希望跟这人玩完,了事,别再折腾了。这无穷无尽的穷着折腾,真是恼死人了。
但是啊,她没有那快刀,斩不断这些个乱麻,只能尽力去抗争了。
颜雪一翻身裹着被子躺下去,丢个郑岭南一个后脑勺。
郑岭南打了个哈欠,去卫生间洗澡。
颜雪立马穿上衣服,开了卧室的门跑了出去。
颜雪不是那种矫情的人,她是真的不想跟郑岭南呆在一个屋子里。就算知道这个小区,她出不去的,可是她还是跑出来了。穿着短袖棉衫和七分裤,脚上踩着凉拖,在家属院乱晃荡。
这里的家属院跟北京的祖屋不一样,不是那种典型的四合院。当然也跟郑岭南北京的公寓不同,唯一相同就是有警卫站岗。时不时有探照灯扫过来,颜雪有点怕,就选了个乌漆麻黑的僻静地方喂蚊子。
郑岭南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噼里啪啦”地拍着自己的胳膊打蚊子。郑岭南轻笑一声,伸手拉过她,瞧她身上和脸上叮的都是包,低声道:“你傻不傻?半夜三更跑出来喂蚊子。”
“你放开我。”颜雪挣扎着要摆脱郑岭南。
她那小胳膊小腿是郑岭南的对手才怪了去呢。
郑岭南这人现在做事情也干脆利落了,不跟颜雪争执闹腾,直接打横抱人回家。
谁耐烦跟她一个小丫头穷折腾。
颜雪也不耐烦跟他这个老头子穷折腾呢,可是没办法,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忍了!
被郑岭南扔到沙发上的那一刻,颜雪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要离婚!”
郑岭南根本不理会,直接抱住她脑袋吻住她的唇,让她什么话也发不出来,只能低声呜咽。
真的很想念这个人。
每到晚上的时候,他就会想这个丫头在做什么,好好吃饭了没,睡觉了没,还生自己的气不?打个电话给她吧,那么冤枉人家。
做梦的时候,她就在自己的身边,而醒来却是枕头。
自他17岁开荤以来,还真的不曾这样子憋屈自己过,用枕头解决生理需求的。
有一天,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灯,脑袋忽然闪过一个词儿“守身如玉”,然后他就笑了。笑得眼泪都迸出来了,那天,他真的哭了。
为了他自己,为了颜雪,也为了那两个孩子。
心不痛吗?
痛啊。
就算他再是男人,他也是人,也有感情的。
只怪当时太冲动了!
爱这个丫头吗?
爱吧!
其实郑岭南也不确定的。
来成都之后,他每天都会想她,有时候摸摸手机,看看号码,又收起来了。
认错吧,跟她认错吧!
郑岭南心里如此想着,看到颜雪咬着唇,隐忍不敢大声哭泣的模样,他就那么吻了上去。
直到颜雪脑袋缺氧,觉得自己会被这个男人捂死,才被他松开。
他拍了拍颜雪的背部,温和地道:“你不会呼吸?”
颜雪连连咳嗽好几声,很想打嗝,却一个也打不出来。
不过眼泪却不请自来了,她看着他,气馁地道:“……你是混蛋。”
郑岭南抓起颜雪的手,打在自己的脸上,凝视着她的眼睛道:“对,我是混蛋,给你打,任凭你打。”
颜雪一把推开他,往后移了移身子,摇着头道:“我不要打你,我要离婚。”
“好。”郑岭南回答得很干脆。
颜雪立马心生希望,凑上前,拉着他的胳膊道:“真的。你同意了?”
“是的。”郑岭南再次给予肯定答复。
颜雪眼睛一转,抿了抿嘴角道:“你什么时候能去北京?别告诉我要一辈子的,那我跟让我死有什么区别?”
郑岭南道:“……离婚之前,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我不会再和你生孩子了。”颜雪真是怕了。已经丢了两个孩子了,就算医生说她是易受孕体质,也不是那种受孕法啊。那简直是作孽。过年的时候,大伯母吴雅兰还找了宗教界朋友给孩子做了法事,颜雪吃了一百天的斋菜。可是她心里还是有阴影得很。
她不是个勇敢的人,就算有爱也不敢硬拼的,更何况爱无剩下半丝半缕呢。
“我们在一起生活一年,如果这一年,你依旧没法接受我。我们就离婚,可以吗?”郑岭南扯了扯嘴角,孩子也是他心中的痛。
颜雪摇头道:“不可以。我要立刻马上,就去离婚。我一刻钟也不能呆在你身边了。我看到你,就觉得恶心,想吐,觉得自己下贱……”
她的话还没完,郑岭南单手握住她的后颈,再次吻在她的唇上。颜雪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了,紧紧闭着嘴巴,不让他的舌头进来。
郑岭南是个大无赖,张嘴咬在她的唇上,还咬破了皮。
丢下颜雪后,他怒容满面地道:“不准说那个字,不准你对我说那个字。”
哪个字?
颜雪有些纳闷,可嘴巴真疼。
郑岭南瞧着她可怜,又觉得自己欺负她了,叹口气道:“不准你再说贱。小雪,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郑岭南半蹲半跪地抱住颜雪的腰,脸埋在颜雪的膝盖上,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
如果他打她,骂她,颜雪都有办法反抗的。打就对打,骂就对骂,可是他在自己面前哭,这是第一次,颜雪有些手足无措。
一个比自己大一轮的男人,头埋在自己膝盖上哭,哭得像个孩子,那么无助,那么委屈。颜雪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也哭了起来。
他们夫妻就是这么重逢的,抱头痛哭,各自伤心。
第二天,军区这边传了一个笑话,说后勤部财政部的姜处长和自己的小妻子闹气别扭,被自己小妻子咬哭了。因为他出门的时候不但眼睛红肿,下巴那里也红肿,好像被人咬的。
颜雪敢举双手双脚说,绝对不是她干的。
那是怎么回事呢?
是这个人太笨了。
早饭的时候,颜雪不乐意干活,窝在沙发上发呆。郑岭南饿了,又不能使唤她,就自己动手煎鸡蛋吃,结果被烫到了。谁知道会烫得那么有技术,烫得跟人咬了似的。
不干活的人,被郑岭南拎着脖子,吃他煎的鸡蛋。颜雪看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还有鸡蛋壳,她眼睛红红的,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郑岭南也笑了,低声道:“你就可怜我这单身汉吧,给我个机会。”
颜雪的脸拉得老长,饭没吃,跑卧室去睡觉。任凭郑岭南如何敲门,就是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