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雪洗漱完毕,犹然听着姜竹西在楼下哭,不确定自己该不该下去,收拾了床铺,就在楼上坐着。
她真是觉得好饿,也没心思思考姜竹西这是怎么了。
正迷糊着,忽然听到楼下有声音传上来:“小雪,下来,你给评评理,怎么都这么坏?”
声音是姜竹西的。
颜雪“哎”了一声,起身,开门出来道:“出来了,怎么了,小西?”
姜竹西要起身找颜雪评理,被郑岭南摁坐在沙发上。姜竹西气不过,咬了郑岭南手腕一口,忿忿不平地道:“就知道,就知道,你们都不站在我这边,太过分了。”
“怎么了?”颜雪快速下楼,坐在姜竹西身边,轻声哄道,“怎么了?哭成这样子,不是说哭对孩子不好吗?”
姜竹西本来是半委屈,更郑岭南说过之后,是无比委屈。她抱着颜雪,嚎啕大哭道:“顾家要夺我的孩子,这是要我的命。”
颜雪被她晃得肠子都打结了,忍住身体的不适,边哄边问道:“不哭,不哭,慢慢说。”
姜竹西情绪渐渐平稳下来,却还是哽咽道:“前些天,我婆婆说,要把宗琪过在顾希珀名下。也亏他们想得出来,当年若不是那个王八蛋给他们提供了方便,我的孩子也不会那么没了。现在他们就这么拿捏我,亏心不亏心。”
“……那……”颜雪有些拿不定主意该怎么接话了。她没过到这事儿不该她掺和,而是压根不知道该怎么掺和。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郑岭南,瞧他一脸无奈。颜雪更是犹豫不决,却只得硬着头皮道,“那……宗琪爸爸怎么说啊?”
“他……他什么都没说,直接把孩子给接走了。”姜竹西再次大哭起来。
郑岭南皱了皱眉头,替她把话说完整了,“孩子接走了,也没说是过到顾希珀名下不是?刚才,你自己也说了,是顾家二老想孙子孙女了,亲自来北京接你们回家过年。若是你不同意,直接跟爷爷说了,在这边过年也不是不行的。哪里要哭成这个样子嘛。”
颜雪也劝道:“是啊,听你大哥的话。你不想回上海,就在这边过年。”
姜竹西瞪着郑岭南道:“哪里有这么简单啊。顾希珏那个混蛋,一句话都不说,就把孩子送到他父母哪里去了。”
颜雪还是没闹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个周折。姜竹西的意思是孩子已经被顾希珏带走,给了父母,接下来就是撇开她过继了。而郑岭南的意思是,顾家二老想孙子孙女,亲自来接他们娘几个回上海过年。也就是说,现在孩子在哪里,是个关键问题。
如果在姜家,估计姜竹西不会哭成这样子。昨天孩子还在姜家呢,也没风吹草地说要接他们娘几个走啊,这也不会一天之间就跑到上海去了吧。
颜雪纳闷地看了看郑岭南,难得见郑岭南无奈撇嘴,对她摇头。可见他对这个妹妹有多心疼。颜雪嘴角微微上扬,拍了拍姜竹西的背,带着笑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笨,你这话说得不清不楚的,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啊。”
郑岭南咳嗽一声,对竹西道:“你让你大嫂也歇一下,吃点东西。”
“心疼了?”姜竹西不买账,哼哼一声道,“我偏不让吃,看你怎么着,不站在我这边,坏哥哥。”
颜雪窘得只知道呵呵笑。
郑岭南捏了捏姜竹西的鼻子,拎着颜雪到一边去吃饭。
姜竹西将电视声音开得老大,一个人躺在沙发上,边吃看边吃零食。
颜雪的余光扫到了,都有替郑岭南心疼他的沙发。不过见郑岭南眉头都没皱一下,想起之前自己碰了一下他的沙发,这人就发火。颜雪隐约觉得有些失落,想想也该是的,她不过是个外人,姜竹西为他吃了这么多年的苦,是应该的。这也让颜雪有了别的认识,她比不上他身边的任何一个女性。他们在一起是有很多外在条件的叠加,因缘巧合才会这样的。
她这人笨归笨,但是有个好处,就是有自知之名。认清楚形式,就不会希冀不是自己能得到的东西。也因此,之前的郁闷一扫而光了。
姜家和颜家规矩有点像,就是饭桌上不说话。郑岭南也没发觉颜雪的心思,开口将姜竹西和顾希珏闹离婚的原因说了一通。
之前,顾希珏的父母又说过,希望宗琪过继到顾希珀的名下,因为顾希珀没有生育能力。姜竹西自然是一口拒绝了,孩子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又不是自己养不起,干什么过继给别人。顾希珏在这件事上没有发表意见。不过,以郑岭南对他的了解,也不会让自己的孩子过继到兄长的名下。他们兄弟因为顾宗朗的事情,已经闹过一次不愉快了。
今天,祖屋接到顾家二老过几天来京的电话。他们希望见孙子孙女和媳妇一面。姜一鸣再护犊子,也不可能不让人见吧。再说顾家二老也没怎么拿捏姜竹西。而且过继这事儿还没放到台面上说呢。真是到了要过继的时候,也不是顾家一家的事情了。姜竹西的父亲不着调,她的其他长辈却不是些不靠谱的。
因为顾希珏态度不明朗,姜竹西有些胡思乱想。她觉得公婆来京,就是为了跟自己抢孩子的,所以决定先下手为强。为了杜绝自己和孩子分开,最根本的办法就是和顾希珏离婚。
也就是说,孩子还安安生生的在姜家祖屋。被顾希珏抱去给父母过继,完全是姜竹西孕妇情绪发作,臆想出来的。
颜雪也不太理解姜竹西的这种防患于未然的心理状态。可是,她也觉得顾希珏在这件事情上没有表明态度,有点不太好。她想了一下问道:“老师,想让我怎么劝小西?”
“什么也甭劝了。她那脾气,钻起牛角尖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郑岭南并没生气,呵呵一笑,带着些许苦涩道,“她生下来就没见过母亲。三叔是个吊儿郎当的性子。跟着祖父母长大,可毕竟无法弥补父爱和母爱之憾。她这么保护孩子,也是应该的。小西的事情,不要随便跟人说起。”最后一句话带着警告的语气。
颜雪瞥见他脸色严肃,自然应是,便沉默不言了。
郑岭南也知道她不是个多话的,这才多说一句,可是终究有些放心不下。警告了之后,他才道:“眼瞅着要过年了,总不能再闹起来。不如这样,咱们搬回来住,让小西也过来,或许情绪上能放松一些。希珏和她公婆那边,我们还得再看看情况。”
颜雪自然是应下了。
前面的铺垫已经做好了,郑岭南这才开明宗义地道:“我的意思是,这件事由你出面来说。你觉得怎么样?”
“我来说?”颜雪愣怔一下,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茫地道,“我行吗?”
“怎么不行?”郑岭南觉得颜雪有点不可爱了,自己托她办点事儿就这么推三阻四的,声音里带点厉色道,“怎么不行?你就说你要准备毕业论文,需要安静的环境,祖屋人来人往,你也帮不上什么忙。担心小西无聊,接她来跟你作伴,这样不就成了。多简单一件事儿,让你想得这么复杂。”
“哦。”颜雪点了点头,没再发表异议。
其实,颜雪不是不想提议,而是觉得自己人微言轻,怕自己出面事情办不成,反而又让竹西烦恼。既然郑岭南这么说成,她也就没什么话可说的了。
郑岭南自己不说,让颜雪说,是有私心的。早上,他和爷爷通电话的时候,已经表明态度,不打算搬家了。再出尔反尔反而弄得爷孙两个有隔阂。颜雪出面说搬家的事情,爷爷可能心里有些想法,也不会太为难颜雪,毕竟爷爷之前说过要听听颜雪的意思。如果外面有人知道两人新婚就搬出来了,只会说颜雪是个骄纵的,没得谁说他是个不孝顺的。外面人都知道颜雪在姜家很得老爷子的宠爱,当然也知道原因,是为了子嗣。
另外呢就是,颜雪出面说,然后请姜竹西过来住。倒是顾家人来访了,竹西不想见完全可以不见。这地方不比姜家祖屋,来了客人不让进门显得自家架子大。这算是他的私宅,颜雪以自己的名义拒绝,这也算情有可原的。当然是不是真的情有可原,也得看客人的想法了。
饭后,郑岭南出去跟姜竹西说决定,颜雪收拾了桌子,跟祖屋那边打电话。
瞧她说话磕磕巴巴的,郑岭南接过电话,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
本来想着睡回笼觉的,结果一上午就浪费在整理房间,收拾东西上了。
颜雪又困又累又要应酬郑岭南兄妹,心憋屈得要死。这种憋屈完全是由生理不适引发的,却触了郑岭南的眉头。
瞧着她一脸疲惫,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教训道:“你摆这么个脸子,给谁看?”
颜雪已经懒得反驳了,只是垂首道:“我去做事。”
又得了郑岭南一阵教训,颜雪才忍不住道:“老师非要这么想吗?我……我没什么好说的。”
又困又累,她什么话都不想说,应酬他们兄妹也就罢了,还要跟他吵架。这工作严重超出颜雪所能负荷的范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