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雪,颜雪。”
听到有人叫自己,颜雪睁开朦胧的睡眼,看着来人,神情呆呆的。打了个哈欠,颜雪找回自己的思绪,却还是有些迷迷糊糊,呢喃道:“老师,怎么来了?”
半夜三更了,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家休息啊。
郑岭南没回答,面容阴郁地凝视着她,吓得颜雪打了一个激灵,脑袋清醒一些,挣扎着要坐起来。见状,郑岭南脸色稍微缓和一些,声音却没丝毫温度,“躺着吧,不用起来。”
“哦。”颜雪再次躺好,任凭郑岭南给自己盖好被子。
“岔气的地方好些了吗?还疼不?”明知道被推拿过就好了的,这算不算没话找话。
颜雪被困意袭扰,根本没那么多想法。她习惯早睡,此时本应该在黑甜乡沉沦的,却被郑岭南叫起来。她不断地打着哈欠,声音含含糊糊地道:“好了,不疼。”
郑岭南替她掖了掖下巴处的被角,让她露出一张白净的脸,摸摸她的头,低声道:“我要出差一段时间。”
“……”好半晌,颜雪还是有些迷迷糊糊,大半夜就是为了来跟自己说这句话。虽然有些疑惑,却没有追问郑岭南行踪的想法,想也想不到那里去,只是笑笑道,“那老师要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没听到想听到的话,郑岭南似乎有些沮丧。不过很快也察觉到自己的可笑,干什么跟她说这个呢。他又想从她这里听到什么呢?稍微亲昵一点的话都不能听到的啊。
室内一阵静默。
郑岭南拍了拍覆盖在颜雪身上的被褥,沉声道:“好好休息吧!”
“老师。”颜雪睁开眼睛,咬咬嘴唇,叫了一声就没下文了,好似忘记下面要说什么话了。被郑岭南盯了半晌,颜雪揉了揉眼睛,冲他笑了笑道,“老师,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盯着她,发觉那张被咬过的丰润的嘴唇,在日光灯的投射下,竟有些性感的艳红,虽然只有一点。郑岭南目光往上,盯着她的眼睛,有些心不在焉地道,“没什么话要说,就是来看看你。”
“嗯。”颜雪想想,对着郑岭南笑笑道,“老师,专门来跟我说这些,可是我不知道说什么啊。”
郑岭南“唔”了一句,眼睛盯着颜雪白嫩的脸颊,脸上有些许暖色,嘴角微扯,“你可以问我,到哪里出差,去多久,和什么人在一起,不去行不行,嗯,诸如此类。”这话是没加思考,不自觉流出来的。
颜雪有些讶然,这些话她从来没想到过啊,更别说想到为什么问这些了。她动了动身子,还是很配合地笑道:“老师要去出差,是工作需要,一定要去的。你这么忙,我不能给你添乱的。去工作,应该跟同事在一起吧。嗯……那我就问,老师你要去哪里出差?什么时候走?要去多久啊?行李整理好了吗?钱够不够用?对了,带上药,不知道你晕车不晕,别感冒了。哈——我就只能想到这么多了。”
在郑岭南看来,他现在的太太颜雪,皮肤白皙而细腻,五官清秀,笑容纯净带着孩童笨笨的感觉,不仅仅是漂亮能形容的。郑岭南摸了摸颜雪的头,笑笑道:“我要去成都,后天走,这两天会很忙,行李还没准备,钱够用,不晕车,我会带上感冒药的,至于去多久嘛……暂时还不确定,不过一定不耽误元旦的婚礼。”
没想到郑岭南会如此回答,颜雪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也不是那么难接近,有些窝心。睡意被谈话冲淡了很多,颜雪坐起来,披上衣服,道:“我爸爸以前是货车司机,经常要去外地送货。我妈每次都会准备一大包东西,衣服啊,鞋子啊,被褥啊,最多的是吃的和喝的。我妈常说,在家千般好,出门一日难,要穷家富路的过日子。”
颜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了说话的兴致,竟然还跟郑岭南说这些,只是潜意识里想要感谢他。抬头见他对着自己笑,有些不好意思,“呵呵”笑了两声,揪着被角不说话了。
郑岭南帮她把枕头垫高一些,让她靠得舒服一下。颜雪一时得了畅快,可终究是怕他的,见他靠近自己,忍不住呼吸急促,身躯紧绷。
“然后呢?”郑岭南笑了笑,转身上了陪护用的穿,和衣坐了上去。最近他发现,颜雪不爱说话,但不是不说话,在她父母面前,她乖巧,也有活泼的时候。
颜雪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继续道:“那时候,家里没装电话,都是到前面代销点接电话的。我爸爸没到一个地方,只要有电话就打过来。每次我妈都眉飞色舞的,跟邻居说,‘我们家老颜打电话来了’。其实,爸爸也没说什么,只是说到了什么地方,都好,什么时候回来。我妈就在这边‘嗯’,最后才会说,注意身体,好好吃饭,别太委屈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现在我跟我妈打电话,她也是这么结尾的。”
郑岭南静静地听着,想想着颜雪描述的场景,是再平常不过的日常生活情节了。郑岭南也经历过,不过似乎没这么温馨。不知道是因为说话人的表情和神态,让他觉得温馨,还是这个情节原本就很温馨。没有疑虑,没有怀疑,只有相互体谅和关心,这样的生活——也就是这样的生活环境,养出了颜雪这么个纯粹的人吧。
对生活没有那么多的怀疑,没有太多企图心,认真的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这就是她的本分。不过也因为没经历太多的风浪,不免有些怯懦,遇到事情有些想要逃避。
可,她似乎也说过——因为不值得,才觉得委屈,想要放弃。
不值得吗?
不知道现在的他,能否令她觉得值得?
也许是值得的吧,不然怎么会说那么多话呢。
郑岭南敛去心思,等颜雪讲完颜爸和颜妈的故事,也挑了一个自己觉得美好的场景,神色怀念地道:“我和你不一样,不是跟着父母长大。出生不久,父母工作调动去了南京,我被养在祖父母身边。你小时候,很乖是吧?我小时候很调皮,甚至是坏呢。那时候住的地方,还不是现在的祖宅,是在军区大院。一窝子的小孩子,每天不整饬点事儿,就觉得不痛快。呵呵,可想而知,经常被家长揍。院子里有个小胖墩,六七岁了,还尿床流鼻涕,每次打架都输,就哭着找娘,我们都看不起他。可他又要跟我们玩,有次,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弄了只鸽子,讨好我们,就送给我们了。那时候,嘴巴馋,就把鸽子烤吃了。”
见颜雪一脸不可思议,郑岭南笑了笑道:“吓到了?这还是轻的呢,吃了一只不过瘾,又把剩下的几只也给抓来吃了。你猜怎么着?这是军区养的信鸽,是从法国引进的,等着配种用的,一共四只。全进了我们肚子。我们几个一个人遭到一顿毒打,还连累家里接受调查。”
郑岭南忽然觉得这不是个好故事,渐渐就没了声音。小胖墩就是陈淑明。他们被毒打后,便关在一起,让面壁思过,给他们送吃的是陈淑华。那时候她才七八岁,很伶俐的一丫头。长得漂亮,嘴巴会说,很得大人喜欢。
颜雪还在沉思,没想到郑岭南小时候这么调皮。她小时候,确实是蛮乖的,唯一活泼的时候,就是颜爸出差回来。每次都会有礼物收,还会被颜爸抱着走来走去。因为哥哥和姐姐年纪比她大,自然没人跟她争颜爸的怀抱。
室内一阵沉默后,响起郑岭南的询问声:“颜雪,你睡着了吗?”
“……呃?没呢。”颜雪又打了个哈欠,老实地说,“有些困。”
“那就睡吧。”郑岭南也觉得有些迷糊了,困意渐渐涌上来,低声道,“睡吧,我关灯。”
颜雪嗯了一句,把枕头放好,再次躺了下去。郑岭南关了灯,拥被而坐。直到玻璃窗有些亮光,他才迷糊着起身,弄出了动静却没惊醒颜雪,可见睡得多沉。
郑岭南从颜雪的病房里出来,由护士那里得知顾希珏已经出院了。昨晚,顾希珏因为手持某些证据的缘故,遭到了袭击,受了点轻伤。人无大碍,不过东西至关重要。为了安全起见,郑岭南也赶到了医院,取了文档,才去探望的颜雪。
颜雪醒来时,陪护用的床上已经没了人影,而且被褥整齐。恍惚一下,觉得就想做了一场梦一般,颜雪不确信昨天郑岭南是不是来过。
等到护士进来,给她做例行检查,颜雪问护士:“昨晚,有人来吗?”
“有啊。您先生来看你呢。还说了一晚的话,论说不合医院规定。”护士年纪不大,是个很利落的人。
颜雪羞赧地道:“不好意思。”
或许昨晚没休息好,颜雪一上午都没精神,下午见到管丹丹和易玲玲,才好转一些。
管丹丹和易玲玲起初还有些拘谨,见颜雪跟往日没什么不同,渐渐也放松下来。两人是来告知颜雪论文选题的事情。管丹丹把印有论文题目、指导老师和若干规定的A4纸递给颜雪道:“你选一个吧。把你的学号和密码告诉我,我回去帮你选一下。”
“我担心我毕业不了。”颜雪看着论文题目,很担心地道。
易玲玲道:“有什么过不了的,最后一年了。期末考试随随便便就可以了。毕业论文只要格式可以,内容别盗版太过,有点自己的想法也就OK了。”
“你老公应该不会不管你吧?”管丹丹一向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