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里,很安静,唯有风吹树叶的声音依旧。因为过节的缘故吧,往来行人很少,自然也没有往日的嬉戏热闹。
颜雪背着书包,拎着水杯,三步一个地板石,慢慢在校园地游荡着。往日情侣不断的恋人坡,只有桂花在阳光下卖着俏颜。颜雪走到花枝前,嗅了嗅,抿嘴笑了笑,自言自语道:“真香!”
“咔嚓”一声,她成了别人照片中的风景。
被惊吓到的颜雪,猛然回头,瞧见的是一张相熟的面孔。她张口结舌半晌,才说出一个囫囵句子:“怎么是你啊?”
“是啊,是我啊。很荣幸小姜太太还记得我啊。”顾希珀挑眉笑了笑,一副轻浮模样。
中肯点来说,顾希珀不是第一眼帅哥,但绝对是鹤立鸡群的那种魅力男人。他和郑岭南的冷峻不同,带点书生气的斯文俊雅。他算得上是比较典型的南方人,不笑就罢了,笑起来,眼睛一眯也怪惹人看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要笑得这么阴阳怪气,痞痞的,坏坏的。目光却不带丝毫的邪恶之意,深邃而又纯正。
颜雪提起防备心,不着痕迹地微退一步,保持在安全距离内,才道:“再见。”
顾希珀却快一步,拦住她的去路,笑容依旧地道:“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你是不是该请我吃顿饭?”
颜雪被他盯得脸颊通红,攥紧拳头,又退了几步,低声道:“我们不熟。”
他们只是有一面之缘,而且是在那种情况之下。就算颜雪在白瞎眼睛,也知道郑岭南又多厌恶眼前这个人。她和郑岭南之间的关系是有些不和谐,甚至很尴尬,但这不代表颜雪会因此而去故意做出让郑岭南不喜的事情来。
“请我吃顿饭不就熟了。”顾希珀朝前走了一步,逼近颜雪,口吻带着蛊惑道,“算起啦,咱们也还是亲戚关系呢。”
遇到这种事情,颜雪不会主动推开别人,只会不停地往后缩。颜雪脸颊红红的,浸黑的眼睛泛着湿气,
惶恐地看着他,样子却是乖乖的。又退几步,腿脚打颤,差点摔跤,被顾希珀扶了一把。
颜雪欲要挣脱,而顾希珀的脸已经凑到她面前。四目相对,颜雪猛地甩开他,头偏向一边,露出个耳朵给他:“这位先生,请你自重。”
看到不远处有人走来,颜雪鼓足勇气,猛地在顾希珀脚上踩了一下,躲开他的气场压迫,慌不择路地跑了。
顾希珀扒了扒短发,跺了跺脚,望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地笑道:“怎么跟只兔子似的。”
他也是最近才知道颜雪是郑岭南第二任妻子的事情。原本想着能将郑岭南身边那么多的莺莺燕燕顶开,应该是个狠角色。怎知道,今日所见,居然不是只母狮子,却是只乖乖兔。
手机响了,顾希珀瞥一眼号码,恢复正色,道:“是我,什么事情?”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很不屑地道,“对付一个小丫头,你至于吗?好,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小心玩火自焚。”
这一天颜雪异常的倒霉。漫无目的地上了公交车,只顾着想心思,钱包和手机被偷了。无法,她只好找了熟悉的站点下车,然后11路回了宿舍。换了鞋子,胡乱洗把脸,辗转反复几次,心里委屈却丝毫没有泪意。以左手的手背遮面,弓着身躯侧躺着,右手食指和中指反扣着墙壁,意识漫无目的地游走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颜雪的睡意越来越浓。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爬起来,洗脸刷牙,吃着切片面包,喝着蜂蜜水,想着没去姜家祖屋的事情。颜雪想了好半天,还是觉得应该把情况说明一下,也不知道道歉管用不管用。
想着这个月的花销,颜雪有点犯愁。以前打工不觉得,现在靠着之前的奖学金,有种坐吃山空的感觉。
扶额,叹气,颜雪略略能领会郑岭南在她面前的傲慢了。经济学上说,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啊。计划一下钱,又算了算时间,还是决定再找一份兼职去做。哪怕只够吃饭的,她心里也踏实。
有了新目标,颜雪精神也比之前好一些。在学校移动营业厅,颜雪被营业员忽悠几下,充了300元话费,换了一部诺基亚E50,直板机,银灰色的外观,小巧耐用。重新办了张移动卡,手机里没有任何人的号码,记忆里只有父母那边的电话。一时间,颜雪也有些傻眼了。就算有了手机,她和郑岭南,和其他人,联系起来也似乎不那么方便。
虽然营业员提供了一种办法,说可以查以前的通信记录,颜雪还是离开了营业厅,抬起头,眯着眼睛。太阳光已经如此耀眼了,低头看着身前的影子,颜雪脑海里映出“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词句来。
再一次体会到她和郑岭南,和姜家的差别,颜雪觉得解释也有些索然寡淡,甚至有些画蛇添足,像小丑一样可笑。是的,颜雪在自卑了。在花团锦簇姜家人面前,她的身份和尊严,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带着放纵的心情,颜雪算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地过完了十一长假,而且还找了一个不算辛苦的兼职,是在学校附近商业街的一家西餐厅里当服务员。
老板姓张,颜雪叫他“张哥”。他本来嫌她不够机灵,不够看在她学外语的分上,才算勉强答应了,只说先试试。聊了一阵子,大致都谈妥了,老板很唏嘘地说着“当年,我就是不好学习”诸如此类的憾语,又嘱咐颜雪好好学习之类的。而后又根据颜雪的课程表,和考试时间安排,给她安排了挺不错的工作时间——每周一、三、四,五的中午11:30-13:30,周六和周日10:30-15:30,包一顿中餐,一个小时7元钱。
时间都是课余时间,也不算很赶。这样算下来,她一周有近100元的收入,还可以剩下几顿饭,颜雪觉得满划算的。
十一长假后,第一天上课是周四,周末又照常休息,所以很多人都没来。易玲玲和管丹丹又双双逃课了,让颜雪帮着去上课。梁一优没有来上课,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看着梁一优的空床铺,颜雪就会想到林郎,也不知道他好了没有。不过这也只是一个念头,一闪而过罢了。
周五晚上,颜雪照常去图书馆自修。路上遇到同系的几个人,打起招呼来。其中,陈欣瑜的女孩子提起明天去看林郎,问颜雪去不去。颜雪咬下唇,问道:“什么时候去?”
陈欣瑜快言快语道:“明天上午10点,在食堂前面集合,有帅哥开车载咱们一起去。”
颜雪总觉得陈欣瑜有兴奋的有些莫名,却还是点了点头。跟张哥请了假,又去水果摊上买了水果,一股脑儿把这些天打工的钱花了个干净。
第二天,别的同学都是两手空空,只有颜雪拎了两大水果,站在几个精心打扮的女生堆里,有些突兀。来接他们一起去医院的男生,是国际关系学院的。上学期,颜雪和林郎在图书馆一起打工时,见过他几次。
不过不太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倒是男生还记得颜雪,叫了她一声,冲她笑了笑道:“上车吧。”
话说,这位在颜雪生命中只出现过几次,之后再也不曾出现的男生叫余家明,和林郎是发小。两人自小在一个胡同长大的。他家境只是一般,这车是林郎的。此时,他和陈欣瑜是男女朋友关系。陈欣瑜说过好几次,想坐林郎的车去兜风,余家明都没答应。这次算是借了颜雪的面子。
当然,这些颜雪都不曾知道,而且以后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一路上,几个女生叽叽喳喳说着自己关心的话题。余家明车开得有点快,颜雪胃水翻滚,几次都忍不住要吐出来。她硬压着不适,偏着头,望着车窗外,转移注意力。
车在二院的住院部停下来后,颜雪迫不及待地下车,吐了个昏天暗地。瞧着她眼睛红红,好似哭过一般,原本以为她高傲的几个女生,也理解了她沉默。不但原谅了她,还是递纸巾,细声关心起来。其中,一个女孩子很欢喜地提着她买的水果,走到了前面。
颜雪只是觉得不舒服,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见有人关心自己,更是小心感激。沉默地跟着其他人,最后进了林郎的病房。
林郎病情已经稳定,腿和胳膊打了石膏,再住几天就可以出院了。人清瘦了很多,也有些憔悴,不过精神看上去不错。他和其他人说着话,翻眼瞧了瞧颜雪,一直都没招呼颜雪的意思。
颜雪不太舒服,又坐在距离他最远的位置,只顾着擤鼻涕,也没察觉林郎的异样。直到出了病房,陈欣瑜问道:“颜雪,你好像一直没开口吧?”
颜雪才察觉,确实如此。其他几个人起哄,说什么林郎不好意思,想要和颜雪独处。被医院的医务人员说了几句,却还是让他们消停不下来。颜雪再次被推进病房,房门被关上了。
颜雪挠了挠头,想了好半天,才抬头,笑了笑道:“你好点了吧?”
林郎“嗯”了一声,却依旧盯着手中的报纸看。
颜雪不知道为什么林郎态度这么冷淡,一时无话可说,就那么不尴不尬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