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马文才是被马统唤醒的,一向作息规律的他居然也会有如此贪睡的一天。
马文才洗漱的时候,方家渊从食堂帮他带了早餐回来,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马文才也不好意思再对方家渊摆什么脸色,只好暂且原谅他了。
一月一次的品状排行的结果公布了。众学子都来围观。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名字高居左右榜首。
这结果早在马文才的预料之中。在东山别墅的相亲宴,谢安可是对梁山伯赞不绝口,甚至评价梁山伯是当今士子中的第一人,这陈夫子要是不让梁山伯上榜说得过去吗?
马文才看到排行结果时,心情还是有些不好。他以前一直都是第一,现在落在了第三,马文才自觉丢了脸面。他可不认为自己会比梁山伯和祝英台差。
不过梁山伯的情商绝对高,能攀上谢安这样的高枝,又何尝不是一种能力呢?就这点而言,马文才的确要向梁山伯学习。
马文才看完自己的成绩,又去搜寻新室友的名字,找了半天,终于在最末看到了方家渊的名字。马文才无言,这陈夫子果然势力,论才学,方家渊的名字怎么也不会排到最末呀。
马文才看着身旁的方家渊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不禁有些恨铁不成钢。作为他马文才的室友怎么可以这么没出息呢。此时的方家渊完全不知道马公子对他的学渣身份产生了意见。
梁山伯和祝英台带着两个书童姗姗来迟,梁祝的书童四九和银心走在梁祝二人的前面,咋咋呼呼地推开围在公告栏面前的学子为梁祝二人开道。
梁祝二人双双上榜,笑得十分开心。马文才故意给他们心里添堵,皮笑肉不笑地冲梁山伯道了声:“恭喜。”
马文才的恭贺让梁山伯有些意外,呐呐地点头,而祝英台则觉得马文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祝英台搭都没搭理马文才。
马文才才不在意梁祝两人的反应,说完他就离开了,他说这声恭喜的同时也在心底向梁山伯宣战。既生瑜何生亮,这次是他马文才输了,下次他可不会这样轻易认输了。方家渊看马文才离开,作为一名合格的狗腿,他也紧随其后离开了。
马文才知道梁山伯上榜的缘由,可其他学子们不知道啊。对于梁山伯一介庶民居然高居榜首,大多学子都只是私下低估,只有王蓝田和刘伯锡两个人咽不下这口气,对着梁祝二人就是一通冷嘲热讽。
银心想维护祝英台,奈何她战斗力实在有限,被王蓝田和刘伯锡三言两语挤兑回去。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梁山伯的书童四九虽然粗鄙不堪,但是对梁山伯忠心耿耿,要不然梁山伯也不会如此纵容他。
梁山伯是读书人,他的人设也不允许他不顾斯文地与人争辩理论,这种时候就需要书童四九出马了。
见有人欺负梁山伯,四九马上也跳出来维护梁祝。跟王蓝田他们这些人争吵,四九不负所望,牢牢占据上风。
四九从小就被卖入梁山伯家为奴,在梁家没人教他规矩,他又不曾读过书,斗大的字不识一个。
来到尼山书院后,四九见其他学子的书童都知书,嘴里动不动就冒出一些听不大懂的话来。于是他也特意跟梁山伯学了几句,此时跟王蓝田他们争论,四九就想拿出来卖弄一下。
结果四九弄巧成拙,乱用成语,还用了“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来形容梁祝二人,惹得众学子哄堂大笑。祝英台不在意众人的嘲笑,可四九的话却触动了祝英台的隐秘心思。
月黑风高。马文才孤身一人来到了品状排行榜前。
马文才脸色阴沉地盯着布帘上梁山伯的名字,咬牙切齿地开始念台词:“梁山伯!凭什么你的名字可以挂在这里。一个乡下来的破落户,就连我马家最卑微的奴才,都比你强三分。比权势,比身份,比才学。你哪一点比得上我马文才的脚后跟!都说你敦厚善良,在我马文才眼里,你不过是个伪装善良的大骗子。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马文才。我告诉你,只要有我马文才在的一天,就永远没有你梁山伯的出头之日!”
马文才举起手中的弓箭,搭箭拉弓,指向布帘,恶狠狠地道:“梁山伯,就算你真的飞上枝头变凤凰,我也一定把你给射下来!”说完,飞箭离弦,一举将写着梁山伯三个字的布帘射下。
“嗯哼。”身后突然传来有人清嗓子的声音。
马文才心道鱼儿终于咬钩了。他挑了挑眉,略带诧异地转过身。
只见陈夫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后。
陈夫子略带引诱地问道:“你想知道,梁山伯为什么胜你一筹吗?”
马文才眉头微皱,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道:“学生请教夫子。”
陈夫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摇头惋惜,叹道:“你不知道,谢安谢丞相是多么欣赏那个破落户啊。”
马文才皱眉,惊讶道:“你说什么?”,而后马文才也反应过来了:“原来夫子让梁山伯上榜,就是因为他认识谢安?”
察觉到马文才的气愤,陈夫子轻嗤一声,道:“夫子我可是亲耳听到,谢安谢丞相对梁山伯的夸奖。更何况,他还成了王右军二公子王凝之的至交。朝廷的江山,可都是由王谢两家扛着呢!难道这还不够吗?”
既然陈夫子想挑拨离间,马文才干脆就顺水推舟。马文才厉声反驳道:“品状排行论的到底是真才实学,还是攀亲附贵啊。”
陈夫子不以为意,道:“就论真才实学,梁山伯也绝对不会比你差。人家在定亲仪式上的那个表现啊,连夫子我都佩服地五体投地啊。更何况,人家还攀上了亲,附上了贵呢!”
马文才忿忿不平地嘀咕道:“这小子说不到两句话,就真的乌鸦变凤凰了。我看,是该当凤凰的人没当上那才叫人不平呢!”
陈夫子内心不屑,反问道:“那依你之见,谁又该当凤凰呢?”
马文才一脸诚挚道:“夫子您啊。本来您可以和谢先生共效凤凰于飞的,要不是梁山伯进来搅局,谢先生又怎么会跟别人定了亲呢?”
原来,陈夫子因为得知了梁山伯给谢道韫写情书一事,深恨梁山伯坏他好事。
要是以前,陈夫子定要好好教教梁山伯什么叫尊师重道。可后来梁山伯成了谢安赏识的人,陈夫子欺软怕硬,害怕得罪谢安,不敢对付梁山伯。
当他看到马文才对梁山伯的嫉恨,不禁计上心来,就想驱虎吞狼,挑唆马文才去对付梁山伯的。陈夫子自以为聪明绝顶,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马文才有意为之。
见马文才居然会直接攀扯到他和谢道韫,陈夫子色厉内荏,训斥道:“休得胡言!”
马文才胸有成竹,微微一笑,道:“夫子您对谢先生的那股亲热劲,谁看不出来啊。”
遮羞布被揭开,陈夫子默然无言。
回想起与谢道韫的点点滴滴,以及梁山伯对他的愚弄,陈夫子显然也认同了马文才的说法。
见陈夫子意动,马文才再接再厉,又加了一把火:“我看,夫子您也是个爽快人,这有恩报恩,这有仇嘛?就报仇啊!”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马文才的一番话彻底将陈夫子的怨恨勾起。
看着陈夫子怨毒的眼神,马文才在心里笑了起来。
来而不往非礼也。梁山伯那家伙之前屡次给他马文才下绊子,他怎么好意思不好好回敬一下梁山伯呢?
马文才成功挑唆起陈夫子对梁山伯的怨恨后,就功成身退了。
回到宿舍,方家渊正在灯下看书。马文才回来,方家渊赶忙把书放下,前去迎接。“文才兄,你回来了。”
“嗯。”马文才点点头,将弓箭放好,随后就在桌子边捡了一张凳子坐下,马文才接过方家渊递来的茶水,指腹摩挲着杯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方家渊:“你刚才去哪了?”
方家渊一愣,脸上随即慌乱起来,他期期艾艾地回道:“文才兄,我,我不是有意跟踪你的。我我。”
马文才打断他的话,单刀入枪地问道:“你全都看到了?”
方家渊诚实地点点头,而后立马表示:“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马文才自嘲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卑鄙?”
方家渊急忙摇头:“没有!”而后他轻声解释道:“我相信文才兄这么做一定是有理由的。”
马文才看着方家渊真诚的眼神呆了一呆:为什么方家渊对他如此信任呢?其实,他根本算不上什么好人啊。
沉默蔓延,一时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怪异。
马文才打破沉默:“今晚上床睡吧!”
“啊?”这下方家渊呆住了,反应过来的他连连拒绝:“不,不不,我睡在小榻上就好!”
马文才一贯专制霸道,压根不理会方家渊的拒绝,直接就把方家渊的被褥搬到了床上。
方家渊刚想动手阻止,就听到马文才认真道:“我马文才从小到大就没有朋友,从今天起,你方家渊就是我马文才唯一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