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包袱和马被盗贼抢走,祝英台又始终不肯动用梁山伯给的钱袋。
没有马,没有钱,马文才与祝英台只能靠两条腿赶路。马文才还好些,毕竟是男子又是习武之人,而祝英台一个娇小姐居然也能咬牙坚持。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渴了就喝山间的泉水,饿了就摘林间的野果。
待到夕阳西下,红霞满天。祝英台精神一振,惊喜地指着前方:“文才兄,那里有一户人家,我们今晚可以去那里投宿!”
在茂密的山林之间,居然隐藏着一大户清幽雅致的庄园,依山傍水,绝对的风水宝地。
马文才与祝英台进入庄园,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巨大的桃花林,时值春暖花开,夭夭桃树,灼灼其华。
伴着山风,伴着花香,穿过小桥流水,穿过亭台轩榭,马文才与祝英台来到了一处阁楼下。
听见楼下有人呼唤,庄园的主人才迤迤然走了出来:“谁呀?”马文才与祝英台两人抬头一看,楼上站着的,不就是他们在市井遇到的那位卖菊花茶的大叔吗?
有缘千里来相会。当晚,两人就留宿在了大叔家里。
月光如水,在这么美的庄园里,吃着烤鱼,喝着浊酒,真是惬意呀!
马文才对大叔的生活表示羡慕,大叔呵呵一笑,戏笑他一介官宦子弟怎么羡慕起他一山野村夫的生活来了。
山野村夫?马文才笑而不语,从大叔的手中抢过酒壶,大饮一口,气得大叔连连骂他混小子牛饮浪费酒水,祝英台在一边看着哈哈大笑。
平日里马文才算计这个,小心那个,活得实在是累。今晚的他,似乎一下子脱去了生活的枷锁。
他吞下那一大口酒,脸色微醺,借着酒兴,马文才站了起来,双臂一展,宛若狂歌楚士,大声吟唱道:“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陶夫子,玉水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唐朝李太白的《将进酒》,晋朝的人自然不曾听闻过。“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听完马文才的劝酒歌,大叔高声赞道:“好!”
马文才却不理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发现已经没酒了,马文才嘀咕了一句,晃晃悠悠地跑到祝英台的面前。
祝英台还沉浸在马文才的酒诗中,手里就被马文才塞了一物。马文才打了个酒嗝,含糊道:“给你!快去打点酒来!我还要喝。”
祝英台与大叔定睛一看,都哈哈大笑起来,原来马文才给祝英台的不是别的,而是一块石头。
放浪形骸的马文才很快醉得不省人事,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上的床。
第二天,马文才是被窗外叽叽喳喳的小鸟吵醒的,拍了拍有些头痛的头。
马文才走出去的时候,大叔与祝英台正在捕鱼,大叔看到马文才,取笑道:“哟,马公子起来了。”祝英台抬头看见马文才羞窘的模样也笑了起来。
两人在大叔家吃过朝食。大叔说马文才昨晚的劝酒歌不错,问他还记得吗?马文才闻言摇了摇头,不过,他还是问大叔借了纸笔。
听到两人还要继续去寻访五柳先生,大叔叹了口气,将马文才与祝英台领到桃林深处的一座墓前:“你们要找的人在这。”
墓碑上书:五柳先生之墓。
祝英台大惊:“五柳先生已经去世了?”
大叔点了点头。
祝英台十分伤感,她没想到五柳先生居然已经与世长辞了。他们再也无缘得见了。
祝英台在桃林摘了一些桃花置于墓前用于祭奠五柳先生。
马文才与大叔站在一旁袖手旁观。大叔问:“你怎么不去祭拜一下?”
马文才笑了笑,无所谓地答道:“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大叔没想到马文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有些生气道:“马公子未免太过实际了吧!”
马文才道:“他生前就不希望别人打扰,我与他并不相识,怎好让他死后亦不得安宁呢?”
大叔冷哼一声,并不相信他的说辞。
祝英台祭奠完毕,马文才与祝英台两人就向大叔辞行了。
有大叔提供的干粮,两人总算不用挨饿了。祝英台归心似箭,两人赶了许久的路,一直不曾停歇,终于在傍晚赶回了书院。
两人去向山长复命,山长没见到,却在山长那里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马文才有些讶异:“爹?”
马太守点了点头,打量了马文才一下:“文才你回来了?”
马文才道:“爹你怎么会在这里?”
马太守还没来得及回答,山长和师母从外面走了进来。山长道:“马太守是为了帮尼山书院修水管一事而来。马太守造福尼山书院,我代书院所有人谢谢太守啊。”
马太守笑道:“哪里哪里。尼山书院为朝廷培养人才,本官身为朝廷命官,理应帮助尼山书院呀。而且,犬子也在尼山书院就读,还要多多感谢山长的照拂。”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打着官腔,扯了那么半天皮,马文才与祝英台才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马文才曾跟马太守提起过书院师生用水不便,从山下打水十分辛苦,要是能将后山的水引下来就方便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马太守一直对尼山书院的学子们十分关心,听闻此事后,马太守寻访了通晓水利的工匠,此次马太守特意带了人来帮尼山书院修建引水管道。
尼山书院要修引水设施,祝英台十分开心:山伯在书院充当杂役,要是管道建成,山伯以后就不用辛苦地从山下挑水了。
山长与其夫人问起此次找寻陶渊明的事,祝英台与马文才都有些迟疑。
最后,马文才开口:“我们只找到了五柳先生的墓。”
老友去世山长十分伤感,而山长夫人听闻陶渊明去世的消息,则直接激动地昏了过去。
另一边,马文才与祝英台离开后,大叔回到屋里,在桌上发现了一封信。
大叔拿起来一看,原来是写给五柳先生的。大叔感觉有些不妙,他细看心中内容,原来马文才早就知道了大叔就是五柳先生陶渊明!
马文才在信中大度表示,他尊重陶渊明的意愿,也不会把陶渊明的消息泄露出去。
陶渊明这才明白为什么马文才对五柳先生去世的消息无动于衷,也不去祭奠五柳先生。想想今天自己在两个小孩面前编的谎话,陶渊明有些羞燥,低声骂了一句:“这混小子!”
朝廷下派尼山书院的中正考评官王卓然王大人是马太守的至交,王卓然来尼山书院前就先去拜访了马太守。而今马太守来了尼山书院,两人又怎么能不再聚一聚呢?
马文才回到尼山书院交代完陶渊明的事以后,就被马太守带到了王卓然面前。
马文才作揖:“见过王叔叔。”
王卓然掂着兰花指笑道:“呦,两年没见体格变得这么魁梧了。你父亲还特意要我来多关照你呢!”
王卓然倒是一点没变,还是那么爱涂脂抹粉。马文才看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有些无奈,可也只能乖乖回道:“不劳王叔叔挂心,小侄在书院一切都好。”
王卓然质疑道:“一切都好?依你的身份、才学、品状当是书院第一,可你现在落在那梁山伯之后,这可让我如何向你爹交代呢?”
说着,王卓然将目光移到马太守身上。可马太守此时的和煦态度却让王卓然暗暗吃惊。
马太守笑着说道:“这也不怪文才,贤弟恐怕有所不知呀,我也是最近才听说,这梁山伯可是谢安赏识的人。陈子俊为人最是势力,品评不公也属寻常。如今贤弟来了尼山书院,相信贤弟定能肃一肃这股不良风气。”
马太守的态度实在令王卓然不解,马太守对马文才有多严厉,身为至交的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不论如何,既然马太守不怪罪马文才,王卓然自然也不会再多事。
马太守缘何会来尼山书院?缘何变得如此通情达理?
自然是不会是因为马太守对尼山书院有多么上心。也不会因为马太守良心发现了。
一切都是因为马文才在葛洪那里学了几天道,回来就能卜算未来。
马文才来书院之前,就将王卓然何时要来尼山书院当任考评官的事情告诉了马太守,马太守之前还不大相信,直到王卓然来信告诉他,马太守才确认了马文才的本事。
之后的许多事情,也正如马文才所言,就好比去寻访陶渊明的途中会遭歹人抢劫,马文才都能事先预测到,提前让马府的士兵埋伏在了那周围。
因此当马文才让马太守前来修水管时,马太守才会二话不说立马就带着人来了,而马太守也从修水管一事中获得了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