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不是的,我的意思是说……”片刻,经由他那深邃的目光提醒,丁宁雅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刚才自己说了多么大胆的话,顿时血液上涌,小脸一片通红,徒劳无功地想要补救:“我的意思是说,龙斋需要你这样的领导者,不然会有很多人失业,呃,不太好。”
咽下冲到喉咙的闷笑,欧阳翔瞰藏好眼底的得意,继续维持平静无波的面孔:“那你呢?因为有风险而不敢争取,就连摆在你面前你也不敢接受,不是比我更差劲吗?难道,这样的选择不会在你心里留下阴影,不会成为永久的遗憾么?不会让你不幸福么?”
“我……”猛然,她明白了他的用意,什么谈公事,这男人从头到尾就没打算要放过她,他只是在借由这件事反驳她罢了!恶劣!
“或者说,在你的心里,其实我就是那么差劲的男人,根本不值得让人信赖?”欧阳翔瞰露出哀伤的表情,还故意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你说得没错,我就只是一个会赚钱的机器,根本不会有人爱,也根本不值得有人爱。”
“不是这样的。”
她急急反驳,他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我明白了,我为这半个月来的行为向你道歉,你自由了。”
说完,他不再看她,兀自带着悲伤的神情起身,缓缓地朝着门口走去,背影萧索而孤单,落寞得像是全身都笼罩在乌云里,让她看得心里一阵阵地抽痛:她是不是真的伤到他了?以他那么自信到根本是自恋的个性,居然会说出“不值得”的话,肯定是被打击得太深了!她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情况会忽然变成这样,但她没时间追究,她只担心着他,怕他会一蹶不振。
现在,她该怎么办才好?
“是吗?”席若曦歪着头,用肩膀夹住手机,两只手忙着修剪脚趾甲:“听起来他灾情严重哦。”
打量着修剪得整齐漂亮的脚趾甲,她顺手接过旁边男人递过来的透明指甲油,细心地涂抹,还不忘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他现在走了吗?哦,大概是找地方疗伤去了吧,别担心,他不会轻易想不开的……你等等。”
用手遮住手机,她恶狠狠地瞪向杵在旁边一动不动的男人:“杵在这儿干嘛?想偷听我聊天啊!”
“啧,真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是瞎了哪只眼睛,竟然会觉得你优雅。”男人冷嗤,不给她反驳的机会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客厅,如她所愿地留给她一片自由的空间。
“死男人!是你眼睛瞎了吧!”席若曦朝着他的背影吼叫,换来他不痛不痒的耸肩后,才放开遮在手机上的手:“宁雅,你不是一直都想离开他吗?”她记得,前不久宁雅还一直在跟她抱怨,说欧阳翔瞰就像个绑匪似地,剥夺她的人身自由:“现在他主动放你走,不是很好吗?”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席若曦扯开嘴角,声音却没有泄露半丝笑意:“你就别管他了,他不会有事的,顶多又再变回以前的样子,冷酷无情,毫无温度,每天只知道上班下班,赚钱算账,噢,顶多再加上不相信爱情,变得只会用金钱买女人,以后娶一个爱钱比爱他多的老婆,过一辈子虚有其表的婚姻生活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嘴里说着没什么大不了,她却每个字都照着丁宁雅的痛处踩,她就搞不懂,想爱就爱,这女人哪来那么多顾虑呢?
另一端的丁宁雅紧握着电话,脸色苍白,每听她说一句就更苍白一分,脑子里自动幻想出欧阳翔瞰面无表情地挽着一个女人的手,冷酷无比地站在教堂里,当牧师问愿不愿意时,他也只是冷冷地点点头,毫不在意地“嗯”一声,等到礼仪结束,就毫不犹豫地丢下一张支票,飘然离去,而他的新婚妻子,则是欣喜万分地抱着支票亲吻,压根不在乎他的离去与否……
想着想着,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若曦,那不是很可怜吗?”她舍不得让他生活在冰冷里,她想要他知道,这个世界除了赚钱还有很多温暖的事可以做,她想要他得到最完整的幸福。
“我知道了,拜拜。”听到席若曦说,反正他从小就是这样生活的,应该已经习惯了,叫她别再管他的话,丁宁雅茫茫然挂了电话,茫茫然看着这个空旷的房间,思绪也茫茫然地飘得老远。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大学学生会办公室里,他一脸嘲讽地批评风花雪月;想起前不久载她去山庄时,他恍然点头,说原来这就是浪漫;想起那天在医院门口的车上,他大吼我不是在学吗;想起在悠闲山庄时,他告诉她他从九岁就开始自己赚钱;想起他曾毫不避讳地说,他从小就开始部署,为的就是要争夺执行长的位置;想起……
静静地坐在沙发里,丁宁雅满脑袋都是他说过的话,也满脑袋都是他刚才离去时落寞的背影,这一刻,她发现自己好自私!她只想着她自己,却完全没顾及到他的感受,他一直站在尖端,他一直走在人前,他所拥有的财富是别人的百倍,可他所付出的代价却是也别人的千倍,这是她明明就知道的事实不是吗?为什么她明明知道,却还是不能谅解呢?她责怪他不懂浪漫,可谁又给过他浪漫呢?她指责他不知道平民的辛苦,可谁又能体会他的辛苦呢?诚如他刚才所说,她是人,他也是,她怕痛,他也怕,但她痛的时候可以跑回家,赖在爸妈的怀抱里寻求安慰,甚至她可以逃避地跑到医院,大言不惭地说要嫁给太行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