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民的起义造反和小皇帝的猝然离世,令沛郡王和杨坚突然牵挂起来诚妃和十一小皇子,自从梁文帝离世后,为了避免宫内纷争,诚妃执意要领着十一小皇子寻一家寺院带发修行,于是沛郡王和杨坚便推荐她去了明月庵。
处理完皇宫叛乱,沛郡王盯着杨坚不说话,杨坚秒懂了他的心思,两人几乎异口同音说道,“我想去明月庵去看看诚妃和十一小皇子!”
赵自在和香鸾音对望了一眼,对他俩的默契报以微笑,“诚妃是一个非常有智慧的母亲,她即保全了自己,也保全了十一小皇子。”
度九裳仿佛明白了大家的不言而喻,接口道,“惠妃的自不量力,害了十二小皇子,即便今天逃过了饥民毒手,也难免落于宇文泰的虎口。”
说完,她把手搭在沛郡王肩膀上劝慰,“节哀顺变,我们一起照顾好十一小皇子!”
“嗯,我们现在就去看他,此时此刻,好想他啊!”沛郡王笑着回答。
秋意渐浓,天气慢慢凉了起来,野外的秋色,满眼深黄的景物,令人赏心悦目。他们五个人驾着马车慢慢悠悠,边欣赏秋景,边往明月庵赶去,来到明月庵,看到十一小皇子正坐在门前的小木凳上,手里拿着一本《弟子规》在读。
“十一小皇子……”走在最前面的沛郡王站在庵前的阶梯上露出一张脸,调皮地喊。
“元欣叔叔,你来了?”十一小皇子惊喜地站起来上前迎接。
“对啊,我们看你来了!”沛郡王身后的杨坚回答,十一小皇子看到这么多人,脸上藏不住的开心。
“怎么你一个人在啊?你母后呢?”没有看到诚妃迎出来,度九裳奇怪的问。
“母后和常悲师父去了后山采桑叶,说是要制作一些桑叶茶,我去叫她们回来。”说完转身就往后山跑,由于心急,脚下一趔趄,差点摔倒。
“慢点,不要太急,你这个样子去喊母后,她大概会被吓到,以为发生什么事情!”香鸾音笑着提醒。
“知道了!”十一小皇子放慢脚步,回过头回答。不大一会儿,诚妃便和常悲师父一人挎着一个竹篮回来了,竹篮里盛着新鲜盈绿的桑叶,鲜艳欲滴。诚妃虽然一身素净打扮,脸上却多了几分平静,整个人看上去比在皇宫安定了许多。
“咦,这个时候还有这么好的桑叶采摘吗?”赵自在问。
诚妃看着赵自在脸上的欣喜,缓缓解释,“立秋之后,蝗虫慢慢消失了,被啃光的枝桠又重新长出了新芽,我和常悲法师便去后山采摘一些,蒸食或者泡茶。”
“这些桑树是白云子法师亲手栽种的,每一株都很神奇的活了过来。”常悲师父脸上挂着笑说,“这是母亲留给我的礼物。”
“是的,冥冥之中,白云子法师把一切都留给了你。”听了常悲的话,诚妃伸手抓住她的手肯定道。
然后又转过头对杨坚、赵自在说,“我们在桑园旁边开垦了一些荒地,种上了山芋。地窖里还有一些山芋,一会我们煮来吃。”
“好啊!”沛郡王突然开窍地回答,“若是那些起义的饥民,有一半你们的智慧和勤劳,也不至于跑去皇宫造反。”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诚妃脸色一沉问道。
杨坚把饥民起义之事前前后后都述说了一遍,诚妃将十一小皇子紧紧搂住,止不住的颤抖。
“罢了,罢了,那个世界已离我们远去。往后余生,再多纷争喧嚣,也是与我和十一小皇子无关了!”许久,诚妃眼中满含热泪,定定望着沛郡王和杨坚问,“沛郡王和少将军能否向我保证,那个世界的风风雨雨再也不会淋到十一小皇子头上,劫后余生,我要他和那个世界再无任何瓜葛。”
沛郡王和杨坚回望着诚妃,无言以对。
“从此以后,十一小皇子,不,元青,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少年,普普通通的长大成人,普普通通的成家立业,再顺其自然的老去,我这辈子最大的祈求,便是他能一世安好。我每天跪在佛前不停的祈祷,才能心安,但是现在,有了你们的保证,我才心安!”诚妃情绪激动,扑通一声跪在了沛郡王和杨坚面前。
“诚妃,你这又是做什么?”度九裳和香鸾音赶紧去扶她。
“我要他们二人保证,皇宫的雨再大,也淋不到元青头上;皇宫的火再大,也烧不到元青身上。”诚妃态度决绝,不得到保证不罢休。
“我保证,元青从此以后和皇宫再无半点瓜葛!”杨坚誓言一般做了保证。
“我也保证!”沛郡王同样誓言一般做了保证。
此时,诚妃才如吃了定心丸一样安下心来。
从明月庵回来之后,赵自在、沛郡王、帝释天、香鸾音和度九裳便跟着杨坚忙活起来。
宇文通和红蛮儿的伤一好,杨坚便将两人移交了刑部,但刑部尚书张琰亲自带队来极乐寺提审犯人时,一股脑将自己的不便之处和盘托出了。
“孤独大人,宇文大人,今日长公子被收监提审,微臣自知为虎作伥者,也难逃一劫。臣为官三十年,背靠宇文家族这棵大树,乘凉酣睡了三十年,一件为国利民的好事都没有做,如今长公子罪行被清算,宇文家族将自身难保,微臣的官路也走到头了,今天趁来极乐寺押送长公子的时机,也向两位大人诚心坦白自首请罪。”张琰在精舍,当着众人在宇文泰面前跪了下来。
宇文泰不防他竟有此破罐破摔的举动,这和将自己卖了有什么区别呢?宇文泰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痛苦得闭上了眼睛,对张琰的行为不作应答。
孤独信看宇文泰闭上了眼睛,便开口道,“张大人今日能做如此反省,说明你有知罪之心、有悔罪之态,有改过之念。西魏律令曰:诸犯罪未发而自首者,免死罪。杨坚,今日你就代替张大人将长公子送去御史台,御史台是先皇亲设的监察机构,负责掌管全国的图书档案以及对各级官吏的监察工作。由于种种原因,如今已落败于闲置,看来今日御史台终于又派上用场了!”
“是,微臣领命!”杨坚单膝下跪道。
“告诉御史台的那帮老朋友,西魏的天终于晴朗起来了!请他们一定重整旗鼓,履行好本职工作,该惩罚的惩罚,该提拔的提拔,百废待举,我们需要大公无私,愿意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实干家来同我们一起忧国奉公!”此时的孤独信犹如一只睡醒的狮子,干劲十足。
在极乐寺那场决战中,七无常是伤的最重的那一个,由于伤及五脏六腑,他不但武力全失,还变得异常脆弱,净西法师专门安排了一个法名为佛恩的小师父来照顾他。
这天中午,度九裳、香鸾音、赵自在、杨坚、沛郡王和帝释天一起来看他,刚好遇到佛恩给他端来斋饭。
“我现在连呼吸都是痛的,这些斋食根本吃不下,你给我拿一壶酒来,喝酒能麻痹痛苦!”七无常对佛恩说。
“你现在若不好好吃这些斋食养伤,一壶酒喝下去,五脏六腑都会烧成灰的。”赵自在进门便对他说。
“你下手太狠了,把我整个人都打残废了!”七无常平静地像是在说别人残废了一样。
“你之所以伤这么重,是自己太过张狂和嚣张,你有何权利替世人做生生世世在六道轮转的决定,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经历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之八苦的。净西师父费尽心血在极乐寺说法讲经,为得便是告诉世人:从是西方,过十万亿佛土,有世界名曰极乐。其国众生,无有众苦,但受诸乐,故名极乐。”
“可是生活在一个只有快乐的世界多么单调乏味啊?”
“所以今天就让你尝尝娑婆世界的病苦,连呼吸都痛,这种感觉好受吗?”赵自在把脸凑近七无常,研究着他的表情,“你现在武力全费,就是一个凡夫俗子,什么痛苦都会有的,你这么愿意生在这是非之境,今生就让你体验个够。如果你不好好吃饭,我现在就给你拎一壶酒来,然后你的每一个细胞都会给你生出是非,搅扰得你不得安宁。”
“裳公主,帮帮我,我五脏六腑连呼吸都痛,还想喝酒!”七无常突然可怜兮兮的向度九裳求助。
“那你乖乖吃饭,跟着净西法师好好修行,等你的身体恢复到从前的模样,就可以想干嘛干嘛了!”度九裳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
七无常听了觉得有希望,脸上立刻浮现出得意的笑容,沛郡王见状,及时补刀,“可是,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恢复到从前的那副模样了,你的武力已经被城主给废了!”
杨坚看到七无常脸上又扭曲起来,安慰道,“不怕不怕,好好吃饭,好好念佛,以后净西法师讲经说法,也是一个好选择。”
七无常哭丧着脸,生无可恋的用被子蒙上了头。佛恩小师父轻轻掀开他的被子说,“无常师弟,你若入了佛家门,以后就是我的小师弟了,赶紧起来斋食吧,我选一个好日子让净西师父给你剃度。”
这一次,七无常不再挣扎,乖乖的掀开被子,接受了佛恩小师父端来的斋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