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张生骑马游街好不风光，那边厢仙荷把相思刻骨尝。没曾想，一个豆腐郎，竟入得仙荷心儿里，让她好生思量。越想着张生的好，便越懒着见客。这个长得丑，那个缺情意，纵是李公子这般年轻又懂情趣的，却又少了恩爱，不似张生一般把她珍之重之。不管侍候谁，都得带上笑脸，都得陪着小心。哪似张生，把她做宝贝，视她如妻子？张生不过牵了她的手，便把她如此爱。多少与她做了夫妻的，爱她不及其万一。让仙荷如何把张生割舍的下？
仙荷如今身价，也不及往日。自仙荷出道以来，约莫五年了。城里大小富贵，起初都以结识仙荷为荣，可如今，凡是有点权势的，哪个不曾与仙荷做过夫妻？若不是仙荷貌美如昔，又有才学，哪个还捧她的场？便是女肆里头无人及仙荷美貌，无人及仙荷有才，却胜在年轻，新鲜。那帮老爷们，不就图个新鲜劲儿嘛！眼看着仙荷的过夜银一降再降，也难夜夜有客。这过气的花魁娘子，脾气也看着见涨，客人越发少了。记得钱妈妈求她：“我的姑奶奶，你现在年岁也大了，怎的脾气也跟着涨？来往的恩客们来这里，不就是图个舒心快意？你还使性子！如今不是人求着你了，再不改改，现如今的院子就住不久啦！”
这是真的。仙荷所住，是怡红院里最清幽雅致的一处所在。若是仙荷不能挣钱，钱妈妈怎会如此照看她？有那姿色差的，能一人一间房就不错了，可能如她一般，虽是个风尘女，住的却比大户人家的小姐还好？
自仙荷的过夜银子少了以后，仙荷的吃穿用度也差了起来。眼看着荤的越来越少，素的越来越多，再后来，连碟子盘子也少了起来。想以前，要个清静不容易，现如今，灯火辉煌难再来。前后凄凉处，非此中人，不能意会，又岂可言传？
李公子相比之下，倒是个有情义的。每隔几天，还来看望仙荷一次。大抵是因着李公子，钱妈妈对仙荷倒不曾恶了声气。
“仙荷，快些收拾收拾，李公子派人来请了。”钱妈妈见有人来请仙荷，赶紧报信。李公子和仙荷在一块也有了好几年了，若是连李公子也拢不住，仙荷就再也不是往日的花魁娘子了！
“李公子呢？”仙荷边整花钿边问。
“李公子人没来，是派小厮来请的。”钱妈妈也短了声气。以往亲自相迎都怕不得见，如今却只打发一个小厮来请。真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啊！
仙荷试了身喜庆的，却又觉得没这个心情，便要换。钱妈妈止住了，“穿这个正好，那些清淡素雅的调调，是新人才配有的。”说罢觉得自己失言，便住了嘴。仙荷也不争辩，随着轿子去了。
李公子是在会友，派人请仙荷，不过是添些兴头，不是真的对仙荷有情意。仙荷到时，只见举目都是熟客。那赵钱孙李各家公子，几乎都是女肆里的常客，可偏生这等人好命，非富即贵。个个身边搂了一个风尘女陪酒，李公子身边也不例外。看到这情形，仙荷愣了，既如此，叫她来作甚？
李公子见仙荷到了，依旧搂着怀里的风尘女，“仙荷，来得正好，这里的姑娘谁也不及你琴艺高超，快快弹个曲儿助助兴。”
仙荷默然无语，走到琴边，坐下弹琴。这也好，自己也难得强作笑颜，弹弹曲子倒也自在，这么一想，心情也好了不少，随手弹出一支《春江花月夜》，曲声优雅动人，脸上也不觉有了笑意。
忽听赵公子说道，“停！仙荷姑娘在此，仅仅弹弹小曲，实是大材小用。不如玩个新鲜的。”众公子都停了饮酒，笑道，“有甚好主意，尽管说来，干甚遮遮掩掩？”
赵公子捧着酒杯来到仙荷身前，“这里可有谁不曾做过仙荷姑娘的入幕之宾？”诸公子皆笑而不言，“不如，今日就与仙荷姑娘行个夫妻之礼，喝个交杯酒如何？”
“好是好，不知有何奇处？”
“看谁这酒喝的奇，喝的巧。胜者，我们众人做个彩头与他，最不奇者，今日做了这个东道。”
“好，这才有些兴致。赵公子好提议。”
“既如此，还是李公子先请吧，毕竟，李公子是主人翁。”
“就是，就是。”
……
众公子皆附和。
仙荷心里都冷了，以往，虽也有不敬之处，可何曾在这许多人面前？这里不仅有众公子，还有同行的姐妹，此事一旦传出，她花魁娘子的名头，也就彻底到了头了。那时的她，还有甚资格摆谱？
赵公子拉起仙荷就往李公子前面凑。仙荷一脸不情愿，可这李公子竟无半分怜惜，对众抱拳道，“多谢各位公子成全。今日的东道还是我请，我且老老实实喝个交杯酒。”
仙荷握着酒杯的手还未抬起，便被李公子一把绕过，先喝了自己的一杯，见仙荷未动，略有些不高兴，便把酒送到仙荷嘴里。仙荷没准备好，竟呛到了，顿时俯下身子咳嗽起来。
赵公子走上前，“这个可不稀奇，我是提议的人，第二个该我了。”说着便把还在咳嗽的仙荷拦腰抱了起来，将仙荷手中的酒送到自己的嘴里，嘴对着嘴地把酒灌到仙荷嘴里。
众人皆拍手笑，“这个不算，这是吃的哪门子的交杯酒。”
“既是吃了酒，又交了杯，自然该算。”赵公子得意洋洋，顺势又在仙荷脖子上咬了一口。“仙荷姑娘虽出道久矣，可这身皮肉，却是连刚刚接客的小丫头也比不过的，只恨不能都吃到嘴里。”
“也不比什么交杯酒了，你若能将仙荷姑娘吃了，我们便是服了你。”
“这可有些难，不过，对本公子来说，不在话下。”赵公子笑着，便将仙荷放到花圃里，“美人如花，得与花待在一起方才好。”仙荷不情愿，却挣脱不得。这赵公子也不顾羞耻，竟当众扯起了仙荷的衣服，骑在仙荷身上。仙荷又羞又气，早晨不曾用饭，此刻又喝了几杯酒，哪禁得着赵公子变着法儿地捉弄。胃里一股酸水冒上来，竟将赵公子吐了个正着，一丝一毫，都不曾漏下。赵公子赶紧起身，看着身上的酸水，恶心不已，大叫道：“罢了罢了，真扫兴。快些与我更衣。”早有那一边伺候的小厮将赵公子引向浴池。其他几位公子，被仙荷这么一吐，也对她失了兴致。
“真真败兴，还是改日再饮吧！”一个公子提议，众人皆称是。唯独仙荷一个被留在地上没人管。
李公子送公子们出去，却又折了回来，对仙荷道：“你快些出去，若是让我内人看到你，今日又不得安宁了。”说罢转身离去。
仙荷心里拔凉拔凉的，原以为他心里还对自己有一分情意，看来竟是一分情意也无。似张生那般待自己的，怕是再也没有了。只得自己雇了一顶小轿，悄悄地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