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板坐在桌旁,云起立在他身前,两人对视,云起清丽柔美,张冬晨英俊文雅,自然是双方都应觉得赏心悦目,但现在云起擎着镯子弓着腰,有些不悦。
张东晨的目光正像是冬日晨光,清亮而冷漠,也许像这样俊朗青年的目光投射在任何同龄女子的身上,都会令人阵阵窃喜,引起对方的羞涩和忐忑。
但是云起的目光太宁静不过,她直视着他清俊的眼睛,没有羞涩的躲避。
然而在她波澜不惊的眼睛中,他看出来,她曾经必定有一次深情,且在这深情后,心已伤透,难再走近。
“镯子怎么样?”云起实在不明白这良久的静默和对视是在干什么。
“很好,上好的美玉所做。”张东晨道。
“那就留给张老板做个信物吧,十日后我来付店钱时,将信物还我便可以了。”顿了顿接道:“张老板,觉得可否?”
张东晨接过镯子道:可否……问云姑娘一个问题?
云起只想解决店钱的事,根本无意其他,但还是道:张老板请问。
只见张东晨按着太阳穴凝视着云起,那眼神很深邃,云起感觉他要提问,但他的眼神中更多一点的不是疑问而是喜欢。
云起眨了一下眼,又一次上下打量他一下,发现此人不但相貌不凡,且气度不凡,虽年纪轻轻但绝不是泛泛之辈,如此之人岂会见到一个女人就迈不动步?
“既然这镯子是信物,那它的来历愿闻其详。”张老板道。
云起想了一下道:这镯子没有什么来历,也算不上贵重,只是我很喜欢罢了。
张冬晨道:奥?算不上贵重,姑娘却很喜欢,这来历可不一般。你不说,我便不会收,因为我向来不收没有来历的东西。
云起略一皱眉道:就是在集市上买的,还要什么来历?
张东晨像是很累,但勉强一笑,这笑尤显亲切了一些,他道:什么时候买的?在哪买的?多少钱买的?原来是一只还是一对。顿了顿,他又道:是谁买的?这些不都是来历?你让我说的这么细致,是存心和我耗时间么?
云起眨了眨眼睛,这问起的是她不想回忆的事,本来想着拿这镯子做个信物,没想到这张老板还真是细心,问起这些不相干的事来。
云起站直了身子,将镯子握在手里,眼睛盯着镯子看了一阵,道:这镯子是几年前在获鹿买的,花了三两银子,只有一只,这世上独一无二。是……一个人买来送给我的,他……是我的……丈夫。
这句话一出,张东晨的眼光迅速望着她,略有惊讶之色。
云起说罢也不抬头便再次将镯子拖到张东晨的面前道:这来历可还满意了?
她没有注意,张东晨的脸阴沉沉的,似乎又有些失落。
“既然这样,这只镯子如你所说,虽然不贵重,却独一无二,那就不用做什么信物了,可直接赔付这两日店钱,你可以走了。”张老板道。
云起迟疑道:这……
张老板道:徐峰,把烫脚水端进来,时候不早了。
云起只得告辞,她一拱手,走出十几步远,与徐峰擦肩而过,忽听身后一声玉碎的声音,心中一阵炸裂,急忙回过头去,不错,碎了,正是自己那只镯子。
云起专注于碎片,微微皱眉,一瞬间抬眸与这人对视,他若无其事挥手道:可惜了,不过我不会从你要第二次钱,你走吧,这件事与你无关,算我倒霉。
云起望着张冬晨,她的宁月剑如果还在,那么已经出鞘,即便如此,远在千里之外的万剑派,冰冷沉静的大殿上,墙上挂着的那把剑仍然微微振动了两下。
白玉桌前的那人,拖着长发侧头看了一眼,微微皱眉道:好强的念力!
云起怒道:张老板?这镯子随我多年,你竟然将它打碎?
张东晨抬眼道:怎么?这是我无心的,难道你还要让我赔不成?
云起一步一步走近,低头看着地上的碎片,再抬眼时,眼睛微红,伸手一掌劈了过来,徐峰眼疾手快挡了一拳,云起这一掌力道十足,远远高出徐峰的接应能力,竟然穿过他的拳头令他吃痛急忙缩回,然毫不减速的向张老板的半边脸劈去。
这一掌劈去,掌风习习,临近张老板的脸时,他忽然抬手来挡,只听“啪”的一声,双掌相击,继而,拳脚生风,两人衣物翩飞,在屋子里疾速跳转起来。
徐峰定睛一看,张东晨处于优势,毕竟女人力气不比男人,云起在力气上占不了上风,除此之外,在招数,灵活以及速度上,二人却难分高下。
张东晨已经许久不遇敌手,今日这女人却令他刮目相看,他退后一步道:慢着!你的剑呢?
云起哼了一声,一掌拍出。
剑,本就不在,张东晨才问起来,未免有些可笑。云起几次三番,也只不过是想狠狠抽他几个耳光教训教训他,没想到,今日也是遇到劲敌,难分上下。
张东晨一把握住云起的手臂笑道:一只镯子罢了,我给你买一个还你如何?
云起一个反擒拿手,挣脱手臂,飞身借一跃之力狠狠踩向张冬晨。
张东晨避之不及,被云起踩到胸口,力道所迫,仰头倒地狠狠摔了一下,加之胸口被狠狠踩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徐峰一见,就近抡起一把椅子向云起狠命砸来,云起闪身躲开,徐峰一把匕首破空掷出,云起忽然仰身躺在桌子上躲过匕首。还未等云起站直,徐峰飞身,以全身的重量向云起砸来。
云起与他擦身躲过飞起一脚在他后心一踹,徐峰想停停不住,一头撞在墙壁上,晕了过去。
云起拍了拍手掌,抖了抖袖子,望了一眼这个场面,然后背着手,轻快的出了房门。
出门后她仰头看天,天已入夜,天边有微光快要沉没,云起的心也是一片黑暗……
那一年,穆羽在集市上买来这只镯子,连云起都觉得太过便宜,有些戴不出,她虽然是木匠的女儿,但是吃穿用度不比员外家的千金差,毕竟父亲的手艺在整个获鹿也是首屈一指的。
但是穆羽温柔的帮她戴上,像是给她戴上一只价值连城的宝贝,云起不得不低头看了几眼,之后,她轻轻抚摸一下这只镯子,凉凉的,看起来有些花哨,但是却很喜欢。
想起那碎片,云起一时间竟然哭了……
良久徐峰醒来了,他急忙坐起来,发现自己刚才躺在了张东晨的床上,他忙下床。只见张东晨坐在桌旁回过头来。
徐峰道:大人!你怎么样?
张东晨道:无碍。
徐峰急忙行礼道:请大人责罚,属下保护大人不利,令大人受伤。
徐峰见屋子已经清理过了,早有人换了一盆热水,张东晨边脱去靴子把脚伸进木盆里边摇手道:你下去休息吧!
徐峰附身道:是。
出了房间,见门外立着一个侍女,徐峰施礼道:参见姑姑!
那女子附身回礼,没有说话,进了屋子。
张东晨听到脚步声,抬头道: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女子道:大人为何不说是被何人所伤?
张东晨道:我身体也无大碍,何必伤人性命。
女子道:你不说,我也查的出来。一问徐峰便知。
张东晨道:我不想他死。
女子道:她,是个女人?
张东晨略一迟疑,点了一下头。
女子咦道:你喜欢她?
张东晨道:谈不上喜欢,我只是不想为了今天的事,再和她有任何瓜葛,你明白么?
女子笑道:她把你打吐血了,我岂会轻饶了她?我这便去问徐峰,她往哪个方向走了。
女子刚走出几步远,张东晨忽然抬头正色道:对,我喜欢她,行了吧?
女子一顿,停了下来,继而兴奋的回头望着张东晨道:你当真有喜欢的女人了?
张东晨道:姑姑,你也老大不小了,为什么总来管我的闲事?
女子一跺脚道:我不管你,谁管你,靠你那个爹?还是你那个娘?
张东晨摇了摇头道:他们不管我更好,你最好也少来烦我。
女子怒道:你说什么?
张东晨擦了擦脚,向床榻走去,道:我说呀,你比我大不了几岁,还是先上心上心自己的事吧!
女子道:你站住!
张东晨站住了,回头道:怎么样?
女子哼道:我当然懒得管你,不过你的床刚才徐峰躺过了,我让人马上给你换掉床单。
张东晨一耸肩膀道:我乏了,现在就要睡了。说着朝床榻走去。
女子快步跟上,一把将他拉住,扯了过来,坐在桌子旁。
张东晨扶着太阳穴无奈低声道:哎呦,姑姑!
女子跟张东晨年纪相仿,顶多比他大个三四岁,样貌俊秀,她笑着道:来了。
果然,两个侍女进了屋子,开始整理被褥,将床单换下。
女子随两个侍女退了出去,张东晨躺在干爽舒适的床上,一觉天明。
太阳金灿灿的,带着初春的明媚,空气却仍旧有些冷,这冷不同于冬季,但却似乎以另一种方式让人们觉着特别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