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令人觉得太短,当阳光透窗而入时,云起睁开眼看了一下,虽然腹内空空,但是身体一动都不想动,她又闭上眼睛,自然而然的又一次入睡,这一次,直睡到了日上三竿。
云起起床,没有梳洗,还是穿着那件蓝色碎花棉袍慢悠悠的出了房门,坐在门外的木桌前,呼吸一下外面凛冽清新的空气。
云起不自觉的望着苏玥昨晚休息的那间屋子,良久,她走过去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她推开门,只见被褥叠的整齐,人已经不见了,云起望着大门,这时才忽然发现,大门的折页已经上好,云起跑过去推了推,门开关自如,已经被修好了。
云起高兴的将大门的门栓插上,以后可以避免大敞四开,给人一种荒郊野店无人经营的感觉,而且关上大门,多少还增加了一些安全感。
云起笑着拍了拍手,自言自语道:以后,这里就是我真正的家了。
她又回到木桌前坐下道:是苏玥?难道改邪归正了!
靠着采买的东西和食物,云起在这家客栈安顿下来,虽然客人很少,很稀疏,但是,云起不在意这些,她开始渐渐爱上这里,一晃五个月过去了,早春刚过,空气还不甚温暖,云起的碎花棉袄换掉了,换了一身淡青色的略微薄一些的棉袍。
这一天,她又往张家村而去,步行,这次没有带剑,只背了一个轻便的包袱。她去张家村是准备像上次一样去采买一些粮食,蔬菜和生活用品。
将近傍晚来到村子,云起进了村子直接奔上次的投宿客栈而去,一回生二回熟,很快就由店小二引着进了楼上的客房。
过了一会儿,云起到楼下来吃饭,无意间抬头见帐台里站着一位少年,穿着一袭白衣,样貌清俊得很,不觉多看了两眼,那少年好像有所察觉也转头望向她看,两人相视,少年一笑点头,云起则低头吃饭。
是夜,云起脱了外衣正准备睡觉,忽然房门被敲响,云起一惊皱眉,道:是谁?
房门外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道:是我,姑娘请开一下门,给姑娘送了一些宵夜。
云起想起傍晚时帐台里站着的少年道:我没有吃宵夜的习惯,谢谢店家了。
过了一会儿,云起没有听到门外离开的脚步声,果然那个声音又道:这是本店赠送的宵夜,姑娘现在不吃,可以带走路上吃,这是不收钱的。
云起想了想,她走过去把门打开了,门外端着食盘的果然是那位少年,他身材修长白衣若雪,端着食盘俯视着云起点了一下头,云起抬手来接,他却绕过她走进房间,亲自将食盘放在桌上。
云起转身道:那日……前几日,我和一个朋友住过你这里,后来我有了一些危险,那时,我似乎听到门外有一个年轻人敲门询问,那个年轻人的声音……和你有点像。
少年转身笑道:那个,也算是你的朋友?他试图毁你清誉。
云起道:原来真是你。
少年道:不过也难怪,我在门外听到,他喊求饶,才知道,原来姑娘是习武的,且剑法卓越,我是白担心一场,不过姑娘没事就好。
云起笑道:请坐。
少年也不客气,就坐了下来。
云起道:你是这家客栈老板的儿子吧?
少年听完微笑道:这家客栈的老板还没有成亲呢。
云起一愣。
良久恍然,但仍旧有些不信道:你?是这家客栈的老板?
少年点头轻笑。
云起笑道:你这么年轻就经营客栈了,我见这客栈卫生很好,小二只有两个,客人却不少,看来是你经营有方,真是年轻有为。
少年笑道:年长者说我年轻倒也的确,不过姑娘今年多大呢?好像你不年轻一样!
云起被随意一问,见这少年说话天真放肆,不拘小节,便笑道:我自然比你年长,不过你作为客栈老板对待客人是关心有加,我们萍水相逢,你竟然也冒险想要救我,可见客人有难你必不会袖手旁观,在这方面还是值得人学习的。但是,我还是先要谢谢你。
少年道:谢我什么?我没有帮上你什么忙,是姑娘自己功夫了得。
云起摇头道:不管你帮没帮上忙,至少,你想过要帮忙,光凭这一点,我也谢谢你小兄弟。
说着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给少年施了一礼。
少年慌忙站起,惊讶的望着云起,道:不必客气。
云起抬头看他,他迎着她的目光忽然正色道:谢就不必了,不过姑娘以后不许叫我小兄弟了,我叫张冬晨,有名字的。
云起会意道:那就叫你冬晨兄弟!我叫云起。
少年一笑道:云起,好名字,不过……
云起道:不过什么?
少年道:不过我不是,你不能叫我兄弟。
云起一听,觉得这个年轻人还真是有点太年轻,执拗于一个话题没完没了,就打了一个哈欠道:嗯,是我欠妥当了,张老板可以么?
少年若有所思的点了一下头,望了云起一眼道:云姑娘慢用。
云起也点了点头道:谢谢。
少年出了房门,云起送至门口见他离开,刚插好了门,准备睡觉忽然发现包袱里的银子不见了,云起一惊,那可是采买物品的全部银两呀,怎么就大意丢了呢。
回想进入客栈后的行迹,忽然觉得,刚才,包袱挂在椅子背儿,刚好,这位客栈老板坐了这把椅子,还是自己请他坐下的,难道。
云起摇了摇头,她实在不愿意相信这个近乎完美的年轻人会做这样的事。
次日云起起来得很早,到楼下来吃饭,饭还没有做好,小二打着瞌睡道:您起的太早了,厨房刚起火,稍等片刻吧。
云起便坐在靠近账房的桌子前,不一会儿,昨日那位少年走进账房,从里面的柜子里拿出两盒银子放在桌上,他点了点,拨动算盘算了一算,在账本上记了一些什么。
云起看着眼馋,若是自己的客栈也能这样景气就好了。
少年喊来小二道:徐峰,去把这钱给村西酒厂。
小二接过两锭银子去了。
云起低着头想:他的这些银子比我的包袱里的银子要多五六倍,这么有钱的大老板,怎么能拿我的钱呢。只是现在钱没了如何付这店钱呢。
云起想着烦心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那账房里的张老板笑道:怎么啦云姑娘,好像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不妨说来听听。
云起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好在张老板也没有追问,他还是在拨动算盘,算的起劲儿。
这一日,云起没有出门采买东西,相反她坐在客栈里的桌子前,吃过了早饭,看着形形色色的客人你来我往,索性坐在门前的桌子前看着路上或急或缓的行人,心里说不出的郁闷,身体也感到乏力。
店小二徐峰的回来了,还提着两坛子酒,进了酒间,过了一会儿,出去又提进来两坛子,云起迈出客栈,只见街市上停着一辆马车,车上装着二十几坛酒,云起闲得无聊,也就伸手帮忙提酒。
账房里的老板叫做张冬晨的少年,间或抬头看见云起提酒进来去了酒间,没有惊讶,而是垂下长而黑的睫毛继续算账。
傍晚,张冬晨回到房间,忽然听到外面有人询问道:小二,你们老板的房间是这间吧?
徐峰的声音道:对,对,对。
不一会儿,听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来到门前,房门被礼貌的敲响了。
房间里的张老板微微笑了。
外面云起终于听到了“请进”两个字。
云起进了房间拱手道:张兄弟!我有一件事想了许久,还是要和你说一下。
这会儿,张老板可不像是昨天给她送宵夜时的谦虚样子了,可能是心理作用,云起感觉他的目光有些玩味,神情还带着一点高傲。
他挑了挑眉道:云姑娘非要和在下称兄道弟么?
云起忽然惊觉,对了此人很计较这一点,但是叫张老板感觉疏远,不过只能这么叫了。
云起道:对了,不好意思,我应该叫你张老板。
张老板总算如意道:云姑娘找我有什么事么?
云起虽难以启齿,但咬了咬牙还是道:我……昨日我的随身银两全数不见了,我想,这住店和吃食的钱恐怕没有能力给你。我想……
张老板想等云起说完,但是等了一等,她没有说完这句话,他道:你想怎样?
云起觉得有些奇怪,这人挺好的,不是应该唏嘘一下为何丢的钱,在哪丢的,如果是在客栈,也应该帮忙找一找调查一下,怎么就不闻不问了呢。
云起道:我想……张老板,可否容我先行离开,就算先记一笔账,我给你签字画押,十日内我必登门还钱如何?云起见他的样子有些不耐烦,似乎不想完整的听完自己的话,所以说的有点急。
张老板等她说完马上道:这恐怕不行。
云起叹了一口气道:张老板的意思是?
张老板手指扶额,有些困倦的样子道:十日不是不可以等,我也不急着用钱,只是,你如何让我信你?
云起想了想,她从手上脱下那只镯子,放在掌心定定的看了一阵,走到桌前将镯子放在桌上道:这镯子就是信物吧。
张老板不耐烦道:拿过来我看看。
云起无奈,拿起来,走过去,毕恭毕敬的将镯子递过去,他此时又扶着太阳穴,没有立刻来接,云起便举着镯子在他面前,双方僵持着。云起不悦,心想:真行,臭小子,这样令我低三下四的,你是第二个人。
张老板总算不扶着太阳穴了,他伸手来接镯子,眼睛却近距离的看着云起的眼睛,四目相对,近在咫尺,他的五官十分英俊,最令云起好奇的是,他很善变,此时他的眼神又一失玩味,变得很专注很正色,又似乎有些温柔,已经看进她的眼底。
云起微微皱眉,她盯着他,倒是想看看他到底看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