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启云错信了旧有的认知,认为铜灵是没有心智的傀儡,他相信借用“弑灵”的暴力就可以直接破坏鹿面铜灵的躯干,从而杀死铜灵。
破坏铜灵躯干的想法一点也没错,持有鹿灵斩的童启云也确实拥有正面对抗铜灵的能力。但他却犯了与其他人一样的错误,那就是依据过往的经验,认为铜灵只是拥有绝对的力量,而没有堪比人类的智力。
人类对铜灵的认知只存在于表象,即使人类知道了控制铜灵的是黑龙的巫术,而不是铜灵自己。
黑龙是强大且狡诈的存在,黑龙的巫术则完全延续了主人的意志,这种巫术之所以没有被人类破解,正是因为它具有自己的心智。它知道蛰伏和出现的时机,面对试图破除巫术的萨满巫师,它从未露出过一丝破绽。
直到此时此刻,童启云才明白,铜灵并不像之前人们认为的那样,是没有智力的傀儡,而是有着媲美人类智力的恐怖生物。在黑龙巫术的控制下,铜灵不仅具有强大的力量,还拥有远超常人的反应速度和对事物的判断能力。在面对威胁时,铜灵往往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最正确的处理手段。
铜灵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守护者。
剑柄一寸寸滑离童启云的手,童启云用尽全身的力气与铜灵对抗,却依旧阻止不了鹿灵斩缓缓脱手。雕刻着十字花纹的剑柄在童启云的手心摩擦出一条口子,鲜血沿着手腕淌下,染红了童启云的袖口。
鹿面铜灵终于站直了身形,在夜色中昂首挺立,它的左臂镶嵌着火焰色的阔剑,紫色的血液顺着四肢的伤口源源不断地涌出。铜灵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童启云,一双绿油油的眼瞳前所未有的明亮。
两只古铜色的大手攥成拳头,在童启云的头顶上空缓缓举起。
铜灵要对侵犯者进行处决。
铜灵的拳头猛然落下,重重地砸在雪地上,童启云灵活的躲避让铜灵扑了个空,但铜灵随即再次将拳头举起并落下,接着又被童启云闪躲。举起双拳、向前跟进、砸下拳头……铜灵始终机械地重复着这一套动作,即使没有一次命中,却完全不影响铜灵有规律的发起进攻。
看似笨拙的攻击方式,实际上却要夺走童启云的性命。
连续不断地躲避消耗着童启云的体力,发起进攻的铜灵却永远不会疲倦,失去了“鹿灵斩”的童启云丧失了与铜灵正面对抗的条件,能做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闪躲。
黑龙巫术控制下的铜灵似乎拥有了自己的思维,它嗅出了童启云所持的“鹿灵斩”和其他“弑灵”刀剑对自身的威胁,因此不断地发动进攻逼着童启云远离不远处装有“弑灵”的木盒。铜灵用自己的身体形成一道屏障,把童启云和“弑灵”死死地分隔开,只要童启云拿不到“弑灵”,就无法对铜灵构成威胁。
铜灵的步伐和进攻动作让地面震颤,两行巨大的脚印在雪地上延伸,铜灵追赶着童启云进入松林,随手打断挡路的松树。水缸粗细的树干面对铜灵挥出的手臂时,就像一根纤细的竹筷,轻而易举地便被折断。
夜空中,忽然响起了一声明亮的马嘶。
铜灵背后的松林间,一匹棕色的骏马踏雪而来,马上的年轻人背着半人高的木盒,手持一张弯弓,略显苍白的脸上写满了坚决。
苏农世!
面对如梦魇般缠绕自己的铜灵,苏农世终于不再选择逃避,此时的苏农世已经完全清楚,这个铜灵已经不仅仅是自己的梦中的梦魇,而是冲破梦境来到了现实。无论自己怎么逃,都不可能在现实中逃过铜灵的追杀。
想活下去,必须要帮助童启云除掉这个铜灵!
苏农世左手握着弯弓,右手颤抖着伸向挂在马鞍旁的箭袋,他用手指捏住冰凉的箭杆,缓缓抽出了一支双簇雕翎箭。
前方庞大的身影越来越近,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在耳边敲响一面大鼓,苏农世的心脏也越跳越快,他逼迫自己直视着铜灵,坚定的目光压制住了最初的恐惧。
苏农世敢冲上前,并不是克服了心底的畏惧,恰恰相反,他比任何人都要畏惧这个鹿面人身的怪物。被铜灵无休止地追杀,已经成为了苏农世挥之不去的心魔。
人总要直面自己的害怕的东西,哪怕仅仅是夜空中的电闪雷鸣。但是,畏惧不是怯弱,内心最深处的畏惧,依旧阻挡不了勇士斩落妖鬼的头颅。
苏农世搭箭于弦,将弓弦一寸寸拉开,他的头微微倾斜着瞄准,目光顺着箭簇直直地指向铜灵的后脑。马匹的颠簸并不能影响苏农世的瞄准,苏农世端持弓箭的手臂如在平地上一样平稳,这是一个常年射猎的突厥人具备的骑射技术,生活在辽阔的草原上,如果没有高超的射箭本领,根本不可能做到对猎物的一箭穿心。
苏农世作为苏农部落的成员之一,虽然遭受其他成员的歧视,却是部落中罕见的神射手。他曾在半年前的骑射大赛上,连续十箭射下十只鸷鸟,在当时震撼了整个苏农部落。
但即使是这样高超的骑射技艺,也没能改变族人对苏农世异样的眼光。
此时的苏农世已经锁定了铜灵,瞄准这个庞然大物对苏农世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但细心的苏农世早已看出了一些端倪,那就是对面的这个铜灵似乎刀枪不入,刚才童启云用那么巨大的斧子砍在铜灵的腿上,却没能砍断铜灵的骨头,甚至对铜灵的行动完全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如果要对如此庞然大物造成伤害,只有一箭命中它的要害。”苏农世在心中暗道,他并不知道控制铜灵的是黑龙的巫术,只是把铜灵当作一个恐怖的生物来看,他这样想:铜灵身上最致命的部位,一定就是它的眼睛。
这个想法在苏农世脑海中一闪而过,想到这里的他立刻做出行动。苏农世双脚用力一点马镫,胯下的堂奥古奇骤然加速,眼看着与前方的铜灵越来越接近,苏农世大喊一声:“铜灵,你看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