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恶梦遭困扰、拜佛心平静
实在是太困,太疲乏了,应文躺在床上没到片刻便呼呼入睡。
初秋时节,山间静幽的夜晚显得极其的冷清。应文出门仰天一望,满天星光灿烂,人走它也走,总在头顶闪亮。夜深霜雾渐起,衣衫也觉渐渐湿润,令人有一丝凉意。
应文回到屋里刚刚睡下,忽然“咚”的一声响,房门被人猛烈撞开,白天见到的三个虎背熊腰的人冲进屋一把拖起他。慌乱之中,他急得手抓脚蹬,嘴里大声喊:“你们昨天喊我们来云雾寺,没想到晚上就抓人呢?”见这三人不回答,就又喊叫:“你们干啥的?为啥抓我呢?”
三人盯他哈哈大笑,一个把手爪子一亮,“你不明白吗,是你四皇叔即当今圣上派我们抓你的,你不就是建文帝吗?”
应文急得直摇头,“不,我不是建文帝,他跳进火里****了,这是大家看见了的,我是应文和尚呀……”
“胡说,所谓帝****是你逃跑前制造的假像,真实的你跟着程济、叶希贤、杨应能几个人化装成和尚跑了。我们追踪好几年了,你不久前从白云山由黔入蜀的吧,你就别装了。当今圣上就怕你活在世上,要不,他的皇位坐不稳。”说至此,便把脸色一黑,“现在验明你的正身了,我们带你去一个风水好,有龙脉的地方,走呵,你走不走?”伸手上前便把应文猛起的拖。
“你们暗杀我?不行,我……我真的不是建文帝呀!”应文苦苦地哀求和辩解,但那三人拖的拖脚、抓的抓手,做起凶神恶煞的样子强行逼迫,他却死皮赖脸地脚蹬手抓,说什么也不肯甘心就犯。三人火起,一个朝他胸口一拳,一个朝他背部一掌,打得他口鼻来血。没待他缓口气,另一个飞起一脚直朝他的面门踢来,吓得他惊叫一声,这才猛的一下惊醒,原来做的是一个恶梦。
看到应文醒来,应贤有些焦急地说:“醒来了?给你说,刚才不久发生了一件急事,我进屋向你禀报,见你睡得正沉。怕你责怪,也就不忍心打扰,现在……”
应文不耐烦地说:“哎呀,啥急事?你给处理不就行了。哦,你刚才咋不叫醒我?害得我在恶梦中被人拳打脚踢。你晓得不,大白天在小道上遇见的三个横小子,撞进恶梦里要暗杀我,吓死我了!你说,咋不叫醒我?”
“你做梦,我哪得知?”应贤苦笑道,“我看你睡得那么香,以为你做美梦了,怎好叫醒你!”
“好了,好了,出了啥子事?”应文揉了揉眼角,“你快说呀!”
应贤并不急于说出话,而是扭身一望大门口的侍卫向京甲,就站起身至门边小声说:“你去院坝正中守卫,不得允许,任何人不得进院子和这屋门。”
“嘿,你做得好神秘,说呀!”应文有些沉不住气了。
应贤看到向京甲走到院坝正中站定,又见左右无闲杂人等,这才回到应文床边小声禀报。
这事出于应文的预料,惊得他的脸色一变,稍停就一口回绝,“不见,不见,这两个逆贼还有他孙儿一律秘密处死。要不,我等在云雾寺的行踪就会暴露,哪来的平安哦!”说至此见应贤沉默不语,他就发火:“你咋的?在这生死存亡关头还心生仁慈呀?我算吸取教训了,过去就是太仁慈,太宽厚了,所以被我四皇叔起了黑心,下了毒手……”
应贤摇头道:“不,今天的情形与过去不一样,这事要慎重。我看还是见一见,听他咋个说,弄清黑白是非,再杀不迟!”
“哎呀,好烦人哟!好,那就给我押进屋来!”应文起身从床上坐起,慢条斯理地穿戴好,尔后便披上了袈裟。随之便在一把木椅上坐下,这才吩咐应贤叫人把逆贼带进屋。
李亚东押着三人进了屋,杜老和李云是被绳索捆绑着的,李云的孙儿虽是甩脚甩手没被捆,但脸上还挂着泪花跟在身后的。
应文轻蔑地扫视一眼,就把袖袍一挥,“你三人谁个要单独见我?”
杜老进前一步,跪下一拜,说:“老夫见你!”
应文傲慢地一仰头,没盯他半眼,“你见我?他两爷子进来干啥的?出去,出去!”应文很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李亚东过来把李云一推,他孙儿也跟着出了屋。
应文依然不盯半眼,只问:“你不是要见我么?好,我也让你死个明白,说吧,为啥设圈套害我?”
杜老并不急于回答,而是小声地说:“殿下,我要单独见你才说话。”
“你,还跟我谈条件了。”应文忍了忍,“好,你们几个都出去!”见李亚东有些迟疑,应文就挥手说:“你们出去就出去,谅他被捆绑着也翻不了天。”
看见李亚东出去了,可应贤站在那儿仍是不动,杜老又说:“殿下,我见的是你,是见你一个人的。”
应贤扭头一望,屋内除了自己,再无别的人了。他明白,自己也应该回避的,就作揖道:“阿弥陀佛,贫僧这就回避,你们慢说。”
出得屋来,应贤心里有些茫茫然,不晓得这白发老者是敌是友,更不知他单独见应文是何居心?他沉思片刻,心里还是有主见的,便叫过李东亚小声吩咐:“你等五人密切注视屋内动静,随时准备杀进屋里救驾,不准放走逆贼。”
约莫半个时辰的工夫,只听应文在屋内大喝一声:“你这逆贼,竟敢犯上作乱,毁我佛门,还不滚出去……”
应贤急切地向李亚东一挥手,他等五人随即拔剑挥刀拥进屋内,三人急速地护卫在应文的身前身后,另两人的刀剑已是架在了杜老的脖子上。
应贤进屋向应文言道:“如何处置?我看处死较为妥当。”
应文把头一摆,沉思片刻说:“解开他的绳索,我就再仁慈,由他去吧。至于李云与他孙儿……”
没待应文作出决断,应贤进言道:“这一天多发生的事情,全是因他而起,他是主犯,理应处死,至于他孙儿,因受株连,也是该死。”
应文摇头说:“李云虽是有罪,念其领我等来云雾寺维护我佛的功德,也该饶他一回,罚他守护云雾寺的山门吧!”见应贤还想说什么,就摆手道:“多的话今天不说。”
应贤默念:多的话今天不说,似乎听出这其中的玄机,也就默不作声了。
被解了绳索的杜老向着应文跪地一拜,站起身再一次的望应文一眼,应文盯他一眼,站起身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目送杜老走出屋子,进到院子,最后消失在晨雾之中。应贤心里虽是有些弄不明白,但他看到此时天已发亮,便吩咐众人穿戴好和尚服饰,去大雄宝殿点了油灯,上了清香,尔后就到钟楼撞响了晨钟。
来云雾寺十多天了,应贤内外运筹帷幄,精心操持,从早至晚晨钟暮鼓,钟磬悠扬。远近信众及香客蜂拥而至。应文则是无所事事独居一处后殿,眼不观参禅打坐,耳不闻诵经念佛,整日里吃了就睡,睡了又吃,就想把由黔入蜀的辛苦劳累吃睡舒服。时不时的有人问起,应贤只得推说是方丈闭关修炼。
这天中午,应贤进内看望,言道:“你这样会生病的。”可应文摇头不语。应贤又告知,说是平昌佛乐寺八十九岁高龄的老方丈智能法师云游至此讲经说法,你是否以方丈身份见上一面,听一听他高深莫测的得道佛学。
应文把手一摇,“我不信,不去,不去。我到云雾寺是避难的,不是跟他当和尚,再说,他会不会有阴谋手段,谁晓得呀!”
应贤苦笑:“你呀,把什么人都看坏!这不,你不当和尚,披这袈裟干啥?”
“我没剃度,更没受戒,当啥和尚?”说着便把头上的佛帽一揭,现出了长长的头发,“我是装的,装也是暂时的,不信,我把和尚衣服一脱,帽子一揭,走出去谁说我是和尚!”
“阿弥陀佛!”应贤急忙摆手道:“真要那样,我等大难临头了,可惜先皇赐朱红锦盒之良苦……”
“不说了,不说了,不就是让我当一回和尚吗!”显然,应文是着急了,“好了,你先去吧,给我腾出一间小屋,我思量思量!”
应贤很忙,没顾得多说,便忙忙碌碌地来到大雄宝殿叫过李亚东吩咐几句,就去客堂迎请智能法师。
这时刻,应文披上袈裟,收拾停当便走出了房门。可他走出不远便停住了脚步,犹豫着又退了回去。他在屋内来回度了几步之后,沉思片刻便把袈裟袖袍一甩,急速地出了房门。身着僧服的向京丙急忙跟在了他的身后。至大雄宝殿时,见殿内已是僧众满堂打坐,殿外也是密密麻麻的一大片信众、香客跪拜着,都是平心静气地聆听智能法师的讲经说法。应文不便打扰,便在李亚东的引领下走进一间小屋坐下。屋里就他一人,在这儿能清楚地看见智能法师的讲法。
应文先是心不在焉地听,尔后像是听出佛理了。
智能法师讲解道:各位大德学佛念经,知道佛祖是谁?他是印度迦毗罗卫国净饭王的太子,得道后便是我们的佛祖释迦牟尼。在他幼年的时候,已经通晓世间许多学问,随着年岁长大,他看见世上的人和物互相残杀,互相吞啖,悲欢离合的痛苦,生离死别的灾难,贫穷富贵,金钱名利的烦恼,觉得生活在世上的人很苦、很难,就想找一种解除灾难,免除苦恼的方法,拯救受苦受难的人。因此,他就放弃了金衣玉食的王子地位,舍弃了金钱、抛弃了富贵,出家修行。在修行时,他受到千难万苦,吃尽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灾祸,后来至三十岁时炼成了道,修成了佛。成佛之后,他周游世上说佛法,劝化世人。无论什么样的人,只要照着他说的方法去做,就可走出苦海,免除灾难,享受永久的快乐。
听到此,应文坐不住了,他就一步跪拜下去,心里就在不停地问自己:释迦牟尼佛能舍弃王子地位,舍弃荣华富贵,我为啥不能舍弃皇位?我悔,我悔,当初坐在皇位却不满足,总想削去威胁自己皇位的各地藩王,使自己的皇位坐稳,哪晓得削藩失策用错人,反使自己失去皇位,百姓惨遭战乱,自己生死逃亡……
智能法师的演讲还在继续:人的肉身死了,他的神识是永远不死的。那神识凭着他生前的行为或者升天,或者转为人,或者作阿修罗,或者变畜牲,或者变恶鬼,或者入地狱。这天、地、阿修罗、畜牲、恶鬼、地狱叫六道,所谓六道轮回,就在这六道之中。等到这一生受报完了,又根据所作的善恶再转入另一道,这样死了又生,生了又死,来回轮转,永远没有停止……
夜已很深,应文睡在床上却久久的不能入睡。白天,智能法师在大雄宝殿的讲经说法余音在耳,好像自己有一种领悟挥之不去:是呵,我皇爷当年是先当和尚,之后历经千辛万苦坐上大明皇位。我是先坐皇位,后当和尚,可以想像,还要经历多少的艰难困苦啊!我与皇爷不就是一种轮回么?看来,这轮回还得不停地转,会不会由和尚再轮回到坐皇位?不,这皇位就是我的,是我四皇叔强取硬夺的,他理应还给我皇位!
转念又一想:咳呀,如今他坐着皇位会让我?他恨不得追着我,砍我一万刀,他决不会放弃皇位的。我呢,想这干啥,到这个时刻还放不下名利?如今四皇叔还在暗中追杀我,我是生死逃亡,不过是苟且偷生。眼下,我只要平安、太平,能活命就万事大吉了!我要学佛修行,只要修成正果,就可解除苦恼,消除灾难,或许到那个时刻,我又可以回到京城,得到我的江山和美人。